內(nèi)侍連忙將禮單用細繩懸于殿柱之上。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紙上,那一行行字跡清晰可見。
其余幾名老臣面面相覷,再不敢多言。
裴硯緩緩起身,目光如刀。“周崇禮,結(jié)黨營私,勾結(jié)外邦,污蔑皇后,動搖國策。來人——”
殿外甲士應(yīng)聲而入。
“拖出去,斬立決?!?/p>
周崇禮雙目圓睜,嘶吼出聲:“老臣死不足惜!但皇后干政,終將禍延子孫!天下必將大亂!”
他掙扎著被架出門外,聲音漸遠,卻仍不斷重復(fù):“綱常不可廢!婦人不可掌權(quán)!”
殿內(nèi)氣氛凝重。
就在此時,沈知微忽然抬手:“且慢。”
甲士停下腳步。
她轉(zhuǎn)身面向裴硯,語氣平靜:“陛下,此人罪責難逃,但他一生奉禮守制,不過是困于舊念。殺之,恐寒天下守禮者之心?!?/p>
裴硯看著她,沒說話。
她繼續(xù)道:“若他真信‘女子無才便是德’,不如親書《女誡》百遍,以正己心?抄不完,不準歸府。”
殿中一片死寂。
片刻后,一名老臣顫聲道:“這……這是羞辱。”
“是教化。”她淡淡回應(yīng),“既然他覺得女子該守規(guī)矩,那就讓他親自寫一寫,什么叫‘規(guī)矩’?!?/p>
裴硯盯著她看了許久,忽然低笑一聲?!皽省3煌?,不準歸府?!?/p>
消息傳開,整個宮廷震動。那些原本觀望的官員再也不敢輕言“婦人干政”。有人暗中咒罵,更多人卻開始重新審視這位皇后。
當日傍晚,沈知微仍在鳳儀殿批閱奏章。裴硯坐在一旁飲茶,偶爾抬頭看她一眼。
“你今日為何留他性命?”他問。
她筆尖一頓,繼續(xù)書寫?!皻⒁蝗艘?,改風氣難。若一味用刑,只會激起更大反彈。讓他抄《女誡》,比砍頭更痛?!?/p>
裴硯沉默片刻,點頭?!澳惚任叶萌诵??!?/p>
她沒抬頭,只輕聲道:“我只是知道,真正的權(quán)力,不在刀劍,而在規(guī)則由誰來定?!?/p>
窗外暮色漸濃,宮燈次第點亮。遠處傳來更鼓聲,一下一下,敲在寂靜的空氣中。
內(nèi)侍輕步進來,低聲稟報:“周大人已開始抄寫《女誡》,第一遍寫了半個時辰,中途停了三次。”
沈知微擱下筆,揉了揉手腕?!白屗R话俦?,夠他想清楚很多事?!?/p>
裴硯放下茶盞,站起身走到窗前。夜風拂動他的衣角,也吹起了桌上那份尚未批完的奏折。
沈知微重新拿起朱筆,在一頁田畝改制的奏報上寫下“準”字。
筆鋒落下時,墨跡微微暈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