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指尖拂過錦匣邊緣,目光落在禁軍統(tǒng)領(lǐng)身上。那人低頭抱拳,領(lǐng)命退下。她沒有再說話,只緩緩坐回窗邊的木凳上,裙裾掃過地面,帶起一縷浮塵。
香囊已被取走。
她知道,接下來的事,不必她親自出面。
一個時辰前,柳側(cè)妃被押入天牢時,貼身衣物未被徹底搜查。那枚繡著云紋的荷包,按例應(yīng)封存待審,卻被一名掌事宮女悄悄轉(zhuǎn)交給了七王府來人。這本是裴昭安排的暗線,卻不知早已被沈知微布下的眼線盯死。荷包在太醫(yī)院藥房停留了半盞茶工夫——足夠?qū)?nèi)里毒粉盡數(shù)換成另一種無色無味的粉末。
此藥不致命,卻極難控神。
它會在特定時刻引動心火,使人情思紊亂、舉止失常,發(fā)作時間可由藥引溫度與心跳頻率精準(zhǔn)掌控。而春獵宴上,暖爐高置,鼓樂喧天,正是最佳時機。
紫宸殿外,日頭漸高。
百官依序入列,甲胄鏗鏘。今日乃春獵前宴,天子親臨,諸王皆至。裴昭立于群臣之側(cè),錦袍玉冠,眉目溫雅如舊。他掃視四周,忽見一名小宦捧著錦盒走來,打開后正是那枚香囊。
“貴妃有令,此物系關(guān)鍵證物,須待陛下親審?!毙』鹿矸A報。
裴昭眸光微閃,不動聲色接過盒子,揮手遣退來人。他并未打開查驗,只是低聲喚來隨侍親信:“送去側(cè)妃手中,務(wù)必讓她帶上?!?/p>
他知道沈知微恨極柳氏,也料定她不會輕易放過這件“罪證”。但他更相信,女人之間的爭斗,終究不過是在后宅糾纏。一枚香囊而已,又能掀起多大風(fēng)浪?
他嘴角微揚,整了整袖口,緩步走入殿中。
宴會已開,酒過三巡。
柳側(cè)妃坐在偏席,身披淺紫褙子,發(fā)間珠釵輕晃。她接過香囊時略一遲疑,終究還是系在腰間。這是她最后一次進宮的機會,若能當(dāng)眾求得寬恕,或許還能保住名分。她抬眼望向主位,裴昭正與禮部尚書低語,神色從容。
她心頭稍安。
可不過片刻,一股燥熱自腹中升起,像是有火苗順著血脈游走。她抿了一口清酒,試圖壓下不適,卻發(fā)現(xiàn)呼吸越來越急。額頭滲出細汗,臉頰泛紅,連視線都有些模糊起來。
殿角暖爐燒得正旺,舞姬旋身而起,鼓點激越。
她的手指開始發(fā)抖,胸口起伏加快。耳邊仿佛有人低語,又像自己在呢喃。她猛地站起身,衣袖掃落杯盞,發(fā)出一聲脆響。
眾人紛紛側(cè)目。
她卻不覺,只覺得全身滾燙,意識如霧中行舟,漸漸失控。她踉蹌幾步,撲向鄰座一位年長御史,雙手抓住對方衣襟,聲音顫抖:“王爺……救我……我好難受……我想見你……”
全場驟然寂靜。
御史驚得推開她,連連后退。左右侍從急忙上前攙扶,卻被她瘋了一般掙開。她跌倒在地,又爬起來,眼神渙散地四處張望,嘴里不斷重復(fù)著:“裴昭……你說過要立我為正妃……你說過的……”
裴昭臉色瞬間鐵青,快步走出席位,低喝:“還不把她帶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