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回到鳳儀宮時,天已擦黑。她將那本北狄文書冊子輕輕放入妝匣夾層,指尖在木板邊緣停了片刻,隨即合上蓋子。熱水早已備好,她褪去外袍,浸入銅盆,水霧升騰,遮不住眉宇間的凝重。
小順子在外間守著,聽見水聲漸歇,才端了干凈布巾進(jìn)來。她披衣而出,坐在燈下梳發(fā),發(fā)梢滴水,在肩頭洇出一片深色。
“明日你去趟城南,”她開口,“查查那只鴿子落地后,有沒有人注意到異常。”
小順子應(yīng)了一聲,低頭退下。
她放下梳子,正欲翻閱御膳房本月賬目,內(nèi)侍匆匆來報:“太后召見。”
她抬眼,燭光映在眸中一閃而過。昨夜才剛埋下一局,今日慈寧宮便有了動靜,時機未免太巧。她沒多問,只起身換了一身素青色宮裝,發(fā)間仍簪那支白玉簪,緩步出了鳳儀宮。
慈寧宮內(nèi)燈火通明,太后斜倚軟榻,手中捻著佛珠,見她進(jìn)來,嘴角微揚:“這么晚還擾你,別怪哀家心急?!?/p>
沈知微行禮落座,聲音溫軟:“母后有事,臣妾自當(dāng)即刻前來?!?/p>
太后點點頭,語氣輕緩:“林家那個丫頭,你也聽說過吧?我親侄女,年方二八,性子柔順,詩書也讀得幾本。如今選秀在即,我想著……讓她入宮來,也算為皇家添一份血脈。”
沈知微垂眸,指尖悄然撫過袖口暗紋。她沒立刻接話,只在心中默念啟動心鏡系統(tǒng)。三秒靜默——
【若她拒絕,便以不孝治罪,再扶旁支入宮】
她心底一沉,面上卻緩緩抬起眼,唇角帶笑:“母后思慮周全,臣妾感激不盡?!鳖D了頓,又道,“林姐姐既出身世家,不如先掌御膳房?調(diào)理膳食也是侍奉君王之道?!?/p>
太后一怔,顯然未料到她竟不拒反迎,只是換了位置。
沈知微繼續(xù)道:“畢竟,吃人嘴軟,用人手長?!闭Z氣溫軟,卻不疾不徐。
太后瞇了瞇眼,佛珠停了一瞬,隨即輕笑:“你倒是會安排。”
“臣妾不敢?!彼褪?,“只是想著,新入宮的姑娘若直接封嬪,恐惹非議。先從實務(wù)做起,反倒顯得踏實?!?/p>
太后盯著她看了片刻,終是松了佛珠,點頭:“也好。就依你所言,讓她先管著御膳房?!?/p>
沈知微起身謝恩,告退時腳步平穩(wěn),未露半分急切。
回到鳳儀宮,她命人取來御膳房近五日的送餐記錄,一頁頁翻看。魚鮮、米糧、油鹽支出皆在常例之內(nèi),唯獨昨日新增一批西域香料,標(biāo)注為“特供慈寧宮”。她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停,合上冊子,吩咐道:“從明日起,鳳儀宮膳食照舊,但每餐留樣一份,另記明細(xì)?!?/p>
宮女領(lǐng)命而去。
三日后,乾元殿早膳。
裴硯揭開碗蓋,一股濃烈腥氣撲鼻而來。他眉頭一皺,筷子挑開魚片,底下壓著一段未刮凈的魚鱗,泛著青黑。他擱下筷,冷聲問:“誰調(diào)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