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政門城樓的風比鳳儀殿高處更冷一些。沈知微站在石欄前,手指輕輕壓在小腹上,沒有說話。
她剛收到內侍送來的密報——那處廢棄宅院確是沈清瑤藏身之地,但人已不見蹤影?;鹋枥餆M了紙頁,只留下半塊焦黑的木牌,刻著舊日沈家庶女的名諱。
她看著那灰燼被風吹散,轉身時腳步很穩(wěn)。
裴硯遣來的宮人候在殿外,說陛下已在城樓等她。她換了衣裳,青底繡金鳳的長裙垂地,發(fā)間仍是那支白玉簪。宮女要扶她上步輦,她搖頭,自己走了出去。
從鳳儀殿到宣政門,一路走過三道宮門。守衛(wèi)換防的禁軍見她經過,皆低頭行禮。她知道這些人曾對她心存疑慮,如今卻已不敢直視她的臉。
城樓高聳,石階寬而平緩。她一步步往上走,呼吸未亂。快到頂時,聽見老太監(jiān)低聲嘀咕:“貴妃娘娘身子重,何必親臨?”
這話隨風飄來,她沒回頭,只淡淡道:“江山是百姓的江山,我既是皇后之位的候補,便該站在能看見百姓的地方。”
聲音不高,卻讓身后所有隨行宮人都停住了腳步。
她踏上最后一級臺階,風迎面吹來。裴硯立于城樓正中,玄色龍袍襯得身形挺拔。他轉頭看她,眉頭微皺:“你額上有汗?!?/p>
她抬手擦去鬢角濕意,“走得急了些。”
他解下披風要給她裹上,她抬手攔住:“讓我看看。”
她走到石欄邊,目光越過朱雀大街。坊市開張不久,攤販擺出熱騰騰的蒸餅,孩童追著賣糖人的小車跑過街口。一輛牛車載著新米進城,趕車的老農臉上有笑。
三年前,這座城還在戰(zhàn)火邊緣。北狄犯境,糧道斷絕,百姓逃難擠在城門外哭嚎。那時她剛重生歸來,躲在沈府偏院,聽著嫡母與姐姐密謀將她推入死局。
如今她站在這里,腳下是整座長安。
裴硯走到她身邊,兩人并肩而立。誰也沒有說話。
樓下百官列隊等候召見。有人抬頭望向城樓,神色復雜。幾位老臣彼此交換眼神,終究無人開口。
忽然,一個孩子在街心喊了一聲:“那是陛下!還有貴妃娘娘!”
聲音稚嫩,卻傳得很遠。
接著,賣餅的婦人放下托盤,朝著城樓方向跪了下來。挑水的漢子也放下擔子,跟著跪下。越來越多的人停下手中活計,俯身叩首。
不知是誰先喊的:“陛下與貴妃千歲!”
一聲之后,便是第二聲、第三聲。
聲浪由近及遠,從朱雀大街蔓延至東西兩市,又翻過坊墻,傳入尋常巷陌。百姓們自發(fā)跪拜,口中高呼不斷。
“陛下與貴妃千歲!”
“帝妃同心,大周萬年!”
裴硯側頭看她。她正望著城下人群,指尖微微收緊。
他忽然伸手,握住了她的手。
下一刻,他將兩人的手一起舉過頭頂。
動作如戰(zhàn)時凱旋,如誓師登壇。
城下百姓先是一靜,隨即歡呼更盛。百官紛紛跪倒,齊聲道:“帝妃同心,大周萬年!”
沈知微閉上眼。
心鏡系統悄然啟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