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?!彼磉凳祝版砻啥鞣赓F妃,今有孕在身,本當(dāng)避嫌不言。然此事關(guān)乎倫常綱紀(jì),若今日因一人之惡而誅百人之命,他日史書將如何記載?‘天子以婦人之罪,屠大臣之家’?”
殿中一片死寂。
裴硯終于站起身,走下臺階。他走到沈知微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:“你知道她獻(xiàn)的是什么嗎?是雁門主營的兵力部署、糧倉位置、夜巡口令。那一戰(zhàn),三千將士死于突襲,他們的家人至今還在哭?!?/p>
他的聲音低沉,帶著壓抑的怒意:“朕可以饒沈家,但誰能替他們償命?”
沈知微額頭抵著青磚,紋絲不動(dòng)。
“妾身不能償?!彼f,“但可代父請罪——削其官職,奪其爵祿,逐出宗祠,永不得入仕。此女所為,由她一人承擔(dān)。沈家余脈不再沾權(quán)柄,只求留一脈香火,守祖墳清凈?!?/p>
她抬起頭,眼中無淚,唯有決意:“若連這一點(diǎn)仁心都不肯留,那將來誰還敢為國效力?誰還敢把女兒教成良善之人?”
裴硯盯著她許久,忽然冷笑一聲:“供詞上寫,沈清瑤自承‘與北狄密約,事成封王’,可有提及沈家其他人?”
“一字未提。”她答得干脆。
“好一個(gè)孤狼作案。”他轉(zhuǎn)身,回到御座前,揚(yáng)聲下令:“傳旨——沈清瑤叛國屬實(shí),罪無可赦,已歿于敵營,戮尸追魂,榜文天下;沈翊教女無方,免職歸鄉(xiāng),終身不得復(fù)用。沈家其余子弟,經(jīng)吏部考核后酌情錄用,不得任邊關(guān)要職?!?/p>
滿朝嘩然。
這判決既顯雷霆之威,又留一線生機(jī)。既震懾了蠢蠢欲動(dòng)的世家,也保全了朝廷體面。
沈知微緩緩起身,扶住身旁顫抖的父親。
沈父嘴唇動(dòng)了動(dòng),終究沒說出一句話。他只是伸手,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,像是在安慰她,又像是在確認(rèn)她還活著。
兩人并肩走出大殿時(shí),陽光正灑在朱雀大街的石板上。風(fēng)吹起沈知微的裙角,腹中微微一動(dòng),似有回應(yīng)。
街邊百姓仍在歡呼,有人認(rèn)出她,紛紛讓路,低聲喚“娘娘”。她沒有停步,只是扶著父親上了馬車。
車簾落下前,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宮門。
裴硯站在殿前高臺,望著她們離去的方向,久久未動(dòng)。一名內(nèi)侍捧著奏折上前,他接過,翻開第一頁,筆尖懸在紙上,遲遲未落。
馬車駛出半里,沈父忽然開口:“你燒了那份布防圖文書……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今天?”
沈知微看著他,點(diǎn)頭:“我知道你會被牽連。但我不能讓證據(jù)成為別人鏟除沈家的刀。”
“你不該冒險(xiǎn)。”他聲音低啞,“若皇上不信你……”
“他會信?!彼f,“因?yàn)樗?,我從不說謊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