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輪子碾過城門口的石板,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。沈知微掀開車簾一角,目光落在遠(yuǎn)處海面泛起的白線。風(fēng)從海上吹來,帶著咸腥氣,她沒有放下簾子。
諜網(wǎng)女官已在城外等候多時。她穿著粗布短襖,褲腳卷到小腿,腳上是漁民常穿的草鞋,臉上涂著防風(fēng)的泥膏。見到沈知微下車,她只低頭行了一禮,沒說話。
“你比信上早到了半個時辰?!鄙蛑⒌?。
“船剛靠岸就來了。”女官聲音壓得很低,“東瀛那邊動了,北狄商船三日內(nèi)必入泉州灣?!?/p>
沈知微點(diǎn)頭。她早料到他們會走這條線。前朝殘黨逃出陸地后,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就是海。而海上要活命,就得靠軍械和糧食補(bǔ)給——這兩樣,都來自北狄。
“‘海眼’能用嗎?”
“昨夜已布完最后一處浮鈴。四條主航道全在掌控中,只要船過,信號燈三刻內(nèi)就能傳回?!?/p>
沈知微轉(zhuǎn)身走向山崖邊的了望臺。那里立著一座半塌的烽火臺,如今已被改造成指揮所。木桌上鋪著一張海圖,上面用炭筆標(biāo)滿了紅點(diǎn)。
她拿起一支細(xì)竹簽,在泉州外島的位置畫了個圈。
“他們交接的時間不會超過一炷香。護(hù)航有兩艘快艇,火力強(qiáng),速度快。正面搶奪不行?!?/p>
女官站在旁邊,聽著。
“所以,我們不搶?!鄙蛑⒄f,“我們先動手?!?/p>
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,打開,里面是幾枚銅殼小彈,形似炮仗,但更輕。
“這是新制的烽火彈。撞一下就會炸,煙柱能燒十分鐘,十里外都看得見。你帶人偽裝成海盜,提前埋伏在交接點(diǎn)。等北狄船靠岸,立刻劫貨,把原箱里的火藥換成這個?!?/p>
女官接過烽火彈,翻看片刻:“若被識破?”
“那就讓他們識破?!鄙蛑⒙曇羝届o,“但我們得確保,炸的是他們的船,不是我們的?!?/p>
女官嘴角微微揚(yáng)起。她知道這計(jì)劃有多險,也明白為何非這么做不可。水師無法無差別開炮,朝廷需要證據(jù)。而這枚烽火彈,就是最好的證物——它會在爆炸后留下特制印記,只有大周工部能造得出。
“我親自去?!彼f。
沈知微看了她一眼:“你不該死在這種地方?!?/p>
“可我是最合適的人?!迸俚皖^,“我在東瀛漁村長大,會說他們的話,認(rèn)得他們的旗號。換別人,靠近就會露餡?!?/p>
沈知微沉默片刻,點(diǎn)頭。
“三件事?!彼f,“第一,行動前必須確認(rèn)貨物確實(shí)在船上;第二,換彈時留一個活口;第三,做完就撤,不要戀戰(zhàn)。水師會在東南方向待命,看到煙訊就合圍?!?/p>
女官收起烽火彈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沈知微留在烽臺。天色漸暗,海風(fēng)越來越急。她讓人取來一面銅鏡,擦亮邊緣,放在臺角。這是用來傳遞信號的工具——若有異常,她會用反光打出暗碼。
夜深時,第一道消息傳來。
“海眼一號報:北狄商船已過閩江口,航速減緩,疑似準(zhǔn)備轉(zhuǎn)向泉州灣?!?/p>
沈知微立即下令點(diǎn)亮三盞綠燈,通知各崗進(jìn)入警戒。
又過了兩個時辰,第二封密信送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