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站在乾元殿外石臺上,指尖還殘留著方才掌心相貼的溫?zé)?。她沒有立刻離去,而是靜立片刻,任涼意滲入衣襟。更鼓敲過四更,宮道兩側(cè)燈籠昏黃,映得青磚泛出冷光。
就在此時,一名小太監(jiān)快步走來,低聲道:“圣上請皇后娘娘往玄武門城樓一見。”
她抬眼看了看他,未問緣由,只點了點頭。
一路穿行,宮燈漸稀,腳步聲被夜色吞沒。登上城樓時,風(fēng)驟然大了。裴硯立在垛口前,背對著她,玄色龍袍在月下泛著暗紋,肩線筆直如刀削。聽見腳步聲,他未回頭,只道:“來了?!?/p>
“嗯?!彼叩剿韨?cè),并肩而立。
遠(yuǎn)處皇城沉睡,屋脊連綿如波濤,唯有幾處尚亮著燈火。兩人皆未再開口,沉默中卻無壓迫,反倒像久行于險境后終于尋得一處可歇的高地。
風(fēng)掠過耳際,她微微瑟縮。下一瞬,他解下披風(fēng),兜頭覆在她肩上。金線繡的龍紋垂落臂彎,余溫尚存。
“冷嗎?”他問。
“不冷。”她頓了頓,卻反手將他的手掌拉進(jìn)自己廣袖之中,“這樣,暖些?!?/p>
他指尖微動,沒有抽回。
就在這一瞬,腦中機(jī)械音突響——【檢測到心聲:想與你共看這萬里河山】。
她呼吸一滯,眼底忽地漫上一層薄霧。那不是權(quán)謀算計,不是帝王制衡,而是純粹的、近乎私人的愿望。她曾以為他只會說“朕護(hù)你”,或是“你且安心”,可此刻,他心中所念,竟是與她并肩看盡山河。
她沒有說話,只是將他的手攥得更緊了些。
天邊忽然炸開一道火光,金紅交織,撕裂了墨色蒼穹。第一簇?zé)熁鹕眨o接著第二道、第三道,接連騰起,照亮整座皇城。百姓在坊間歡呼,孩童拍手跳躍,聲音隨風(fēng)傳來,帶著節(jié)日的喧鬧與暖意。
沈知微仰頭望著,唇角悄然揚起。
“今歲煙火,比往年亮些?!彼p聲道。
裴硯側(cè)目看她。火光落在她眸子里,像星子墜入深潭,熠熠生輝。她臉上染著霞色,不是胭脂,是光影映照下的自然暈染。他忽然笑了,極輕的一笑,眼角皺起細(xì)微紋路。
“知微。”他喚她名字,不再加封號,也不帶威儀。
她轉(zhuǎn)頭看他。
“朕的江山,分你一半?!?/p>
話落剎那,仿佛天地都靜了一息。她怔住,心跳竟比方才勸他收回兵符時還要亂了幾分。這不是恩寵,不是賞賜,而是割土封疆般的許諾——一個帝王,將半壁天下捧至她面前。
她沒有跪謝,也沒有推辭。
只是低下頭,嘴角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,隨即把他的手完全裹進(jìn)袖中,十指交扣。
他知道她懂了。
他也知道,她不會再退。
又一束煙火沖天而起,在最高處爆開成一朵巨大的蓮花,銀光灑落如雨。他們的影子被投在城墻之上,肩靠肩,手挽手,宛如一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