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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親軍督衛(wèi)——錦衣衛(wèi)前身（第1頁）

朱允熥翻身上了小馬駒，小身子裹在厚披風里，看著工匠們七手八腳地把拆解下來的機器部件搬上馬車。齒輪、連桿、水輪葉片……這些昨日還在小院里轉得歡實的物件，此刻靜悄悄地躺在車廂里，蒙了層細碎的冰碴子，瞧著蔫蔫的。

“走吧?！彼吡颂唏R腹，聲音里沒了來時的雀躍，只有濃濃的失落。小馬駒似是察覺到主人的情緒，邁著蹄子慢悠悠地往回走，連“咴兒咴兒”的嘶鳴都透著股沒精打采。

馬車轱轆碾過結了薄冰的路面，發(fā)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聲響，像是在跟著嘆氣。工匠們低著頭走在車旁，誰都沒說話。張師傅手里攥著個被凍得硬邦邦的窩頭，半天沒啃一口——原以為能在長江邊露一手，讓這機器名正言順地推廣開，這下倒好，連水輪都沒沾著江水，就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。

有個年輕工匠忍不住嘟囔：“早知道江邊結冰，就不該白跑這一趟……”

“閉嘴！”張師傅低聲喝止，眼角卻偷偷瞟了眼馬背上的朱允熥，見那小身子微微晃了晃，顯然是聽見了。

朱允熥沒回頭，只是把臉往披風里縮了縮。風從領口灌進來，涼得他打了個哆嗦，心里頭比身上還冷。他想起出發(fā)前在工部拍著胸脯說“定能成”，想起李景隆那似信非信的眼神，想起國子監(jiān)里那些讀書人可能會有的嘲笑，只覺得臉頰發(fā)燙，卻不是因為冷。

術士們跟在隊伍末尾，老道士掐著手指頭算著什么，嘴里念念有詞。他徒弟湊過來問：“師父，咱們這算是白忙活了？”

老道士嘆了口氣：“忙活總比閑著強，至少沒被炸膛傷著。只是這小王爺……怕是要憋好一陣子了?！?/p>

一路無話，直到望見京城的城門樓子，朱允熥才終于開口，聲音悶悶的：“把機器好好收進庫房，零件上都抹點油，別凍壞了?！?/p>

“哎，好?！睆垘煾第s緊應下。

進了城，街上的行人裹著棉襖縮著脖子，見他們這隊人拉著些奇奇怪怪的鐵架子，都忍不住駐足打量。有認識朱允熥的，低聲議論：“這不是淮王殿下嗎？咋拉著些破爛回來了？”

朱允熥聽見了，卻沒像往常那樣瞪回去，只是催著馬快點走。他現(xiàn)在總算明白，那些讀書人說的“奇技淫巧難登大雅”，或許不全是偏見——連老天爺都不幫忙，這機器就算造得再精巧，又能如何？

到了工部衙署，工匠們忙著卸車入庫，朱允熥跳下馬，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，忽然對張師傅說：“等開春冰化了，咱們先來護城河試。”

張師傅一愣，隨即點頭：“哎！聽殿下的！”

朱允熥“嗯”了一聲，轉身往東宮走。

朱允熥剛進東宮院門，就見朱雄英正蹲在廊下，手里拿著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。這位太子長子比他大幾歲，性子沉穩(wěn)，此刻見弟弟回來，忙站起身：“允熥，你可回來了，皇祖母讓廚房給你留了熱湯餅。”

朱允熥蔫蔫地“嗯”了一聲，踢掉鞋子往暖閣里鉆。朱雄英瞧他耷拉著腦袋，小臉凍得通紅，眼角還帶著點不服氣的紅血絲，便知道準是江邊的事沒順意。

“機器沒試成？”朱雄英跟進來，拿起桌上的暖爐塞給他。

朱允熥捧著暖爐的手頓了頓，抬頭看向朱雄英，眼里閃過一絲詫異：“大哥咋知道我去試機器了？”

話剛出口，他自己先反應過來，小眉頭一挑，心里透亮了——他這趟出門，明面上是帶工匠去江邊，可皇爺爺怎么可能讓他一個四歲孩童隨意跑出城？定是派了親軍督衛(wèi)的人跟著，這些人暗衛(wèi)是明朝錦衣衛(wèi)的前身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，別說他去了江邊，怕是連他在堤岸戳冰面的小動作，都有人一五一十報回宮中了。

朱雄英見他恍然大悟的模樣，嘴角彎了彎：“猜的。你今日念叨著要去長江邊試機器，這陣子工部那邊動靜又大，想不知道都難?！彼麤]點破暗衛(wèi)的事，只順著話頭往下說，“沒試成就沒試成，天寒地凍的，本就不是擺弄這些的時節(jié)?！?/p>

朱允熥“哦”了一聲，心里卻琢磨開了——看來往后不管做啥，都跟在皇爺爺眼皮子底下似的，半點瞞不住。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工部偷偷改火藥配方，難不成也被人看見了？這么一想，不由得縮了縮脖子，幸好那配方成了，不然怕是早挨揍了。

“大哥不覺得我總弄這些玩意兒，不務正業(yè)嗎？”他捧著暖爐往椅子上縮了縮，小聲問道。

朱雄英剛要答話，就見宮女端著熱氣騰騰的湯餅進來，碗里飄著翠綠的蔥花，香氣直往鼻子里鉆。他把碗往朱允熥面前推了推：“先吃，涼了就不好吃了?！钡鹊艿苣闷鹂曜?，才慢悠悠道，“皇爺爺說，能讓百姓日子好過的，就是正業(yè)。你那機器能省力，怎么會是不務正業(yè)？”

朱允熥扒拉著湯餅，心里的那點別扭勁兒漸漸散了。親軍督衛(wèi)跟著又咋樣？只要他做的是正經(jīng)事，皇爺爺多半是樂意的。他抬起頭，嘴里塞得鼓鼓囊囊：“等開春，我一定讓機器轉起來給大哥看！”

朱雄英笑著點頭，看著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樣，心里暗暗想——這弟弟看著小，心思倒活絡得很，往后說不定真能折騰出些名堂來。窗外的風還在刮，暖閣里的湯餅冒著熱氣，兄弟倆的說話聲混著炭盆里的噼啪聲，倒比外頭的風聲暖和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