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啥?七成?皇爺爺這是要把我糖坊的家底都掏空啊?”
他急得原地轉圈,棉袍的下擺掃得案上的賬冊嘩嘩響:“我那一百八十萬,七成就是一百二十多萬!憑啥?。磕鞘俏腋そ硞儼玖硕嗌賯€通宵才攢下的!他老人家要銀子不會自己印啊?搶我的算怎么回事!”
旁邊的小內(nèi)侍嚇得大氣不敢出,朱允熥卻越說越激動,抓起桌上的糖塊就往嘴里塞,含糊不清地嚷嚷:“不行!絕對不行!我去找他理論去!憑啥他當皇帝就可以隨便拿我的錢?我這是做生意,又不是給他開的銀庫!”
說著就要往外沖,被毛驤一把拉住。朱允熥掙了掙,瞪著眼道:“毛驤你別攔我!今兒這事沒道理可講!他要是敢硬搶,我就把糖坊關了!誰也別想好過!”
那模樣,活像只炸了毛的小獸,嘴里念叨著“皇爺爺太黑了”“我的銀子憑啥給他”。
毛驤被他掙得胳膊發(fā)沉,臉上卻不敢?guī)О敕旨鄙?,只壓低聲音勸道:“殿下息怒,奴才們也是奉陛下旨意行事,身不由己啊。您這一鬧,不是讓奴才們難做嗎?”
他松了松手,卻依舊擋在門口,語氣帶著幾分懇切:“陛下要這銀子,定有陛下的考量。您想想,前陣子北邊大雪,邊關將士的冬衣還沒備齊;河南又遭了蝗災,賑災的糧草正缺著——這些哪一樣離得開銀子?”
朱允熥一聽這話,脖子擰得更像只犟驢,往門檻上一坐,雙手往懷里一抱,活脫脫一副耍賴的模樣:“邊關冬衣?河南賑災?那是朝廷的事!我爹是太子,將來這江山是他的,接著是大哥,大哥是皇長孫,輪也輪不到我操心!憑啥好事沒我的份,掏錢的差事倒找上我了?”
他拍著大腿嚷嚷,聲音又尖又亮:“我開糖坊是為了啥?是為了讓工匠們有口飯吃,是為了讓我自己手里寬裕些,想買塊好硯臺不用看庫房臉色!憑啥我辛辛苦苦賺的銀子,要填那些無底洞?”
毛驤被他這通歪理堵得沒話說,只能耐著性子勸:“殿下這話可不敢亂說,江山是朱家的江山,您也是皇家子孫……”
“皇家子孫就該被當冤大頭?”朱允熥梗著脖子打斷他,抓起案上的糖罐往地上一墩,雪白的糖粒撒了一地,“我不管!銀子就在庫房里,你們自己去搬!我就死給你看。反正我就是不給!誰敢動我的銀子,我就躺在地上打滾,讓全南京城的人都瞧瞧,皇爺爺是怎么搶孫子錢的!”
他說著,還真就往地上一趴,擺出要耍賴的架勢,棉袍沾了灰也不管,只瞪著毛驤:“去啊!現(xiàn)在就去搬!我看你們誰敢!”
旁邊的內(nèi)侍嚇得臉都白了,想扶又不敢,只能眼巴巴看著毛驤。毛驤頭疼得厲害,這小殿下發(fā)起潑來,比市井里的頑童還難纏——打不得,罵不得,道理講不通,硬搶又怕真鬧大了沒法收場。
“殿下,您這是何苦呢……”毛驤蹲下身,放軟了語氣,“您要是實在不樂意,奴才回去跟陛下再求求情,少要些?三成?或者四成?”
“一成都沒有!”朱允熥把臉埋在袖子里,悶聲悶氣地喊,“我的銀子,一分都別想動!除非我死了!”
毛驤被朱允熥吼得一怔,隨即苦笑搖頭。這殿下的犟脾氣,真是隨了陛下年輕時的執(zhí)拗,只是這份執(zhí)拗用錯了地方。他不敢再勸,悄悄退到院外,對心腹侍衛(wèi)使了個眼色:“快,回宮一趟,把這里的情形原原本本回稟陛下——就說淮王抵死不肯挪銀子
下屬領命,翻身上馬,馬蹄聲踏碎了巷尾的寂靜,一路往皇宮疾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