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姓們自發(fā)地聚集在聲核的投影下,仰望著那些似曾相識的畫面,有人淚流滿面,泣不成聲。
“那是我娘……她十年前就被村里那些老家伙說成是‘妄言惑眾’,活活燒死了啊……”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,跪在地上,捶胸頓足,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我的婆娘……她最喜歡唱這首《搖籃曲》了,可自從我兒子被選為‘蠱童’,她就被禁止再開口唱歌了……”一個老嫗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,渾濁的眼睛里,充滿了悲傷和懷念。
阿朵站在人群之中,默默地看著這一切。她知道,時機(jī)已經(jīng)到了。
她轉(zhuǎn)過頭,對身旁的小滿說道:“可以開始了。”
小滿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從懷中掏出一本嶄新的書冊——《初語譜》。
這是她連日來,嘔心瀝血編撰而成的心血之作。
書里收錄了南嶺百種方言中最原始、最純粹的詞匯:娘、爸、吃飯、疼不疼……
這些詞匯,簡單而質(zhì)樸,卻蘊(yùn)含著最真摯的情感,是每一個孩子最初學(xué)會的語言,也是維系著家庭親情的紐帶。
小滿將《初語譜》制成陶片,分發(fā)到南嶺各村。
阿朵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:“從今往后,南嶺的孩子們上的第一課,不是背誦那些狗屁族譜,而是學(xué)會喊爸爸媽媽!”
一石激起千層浪。
阿朵的這一舉動,無疑是觸動了南嶺宗法制度的根基。
那些殘余的地師勢力,那些清源村的舊部,以及苗疆幾支保守的蠱族,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。
他們迅速聯(lián)合起來,派出所謂的“正音使”,巡行南嶺各地,手持著冰冷的銅舌尺,專門測量孩童的發(fā)音是否符合“祖訓(xùn)”。
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有孩子將“娘”讀作“媽”,便會毫不猶豫地割掉他們的舌頭,以儆效尤。
一場關(guān)于語言的血腥鎮(zhèn)壓,悄然拉開了序幕。
南嶺某村,一個稚嫩的童聲,正努力地模仿著陶片上的發(fā)音:“ma……ma……”
一個身穿黑袍的“正音使”,面色陰沉地站在他的面前,手中的銅舌尺閃爍著森冷的光芒。
“孽障!膽敢褻瀆祖語!給我割了他的舌頭!”正音使厲聲喝道。
幾個兇神惡煞的蠱民,立刻上前,想要按住那個可憐的孩子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遠(yuǎn)處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,地面都微微顫抖起來。
葛長根帶著他手下的抬棺人,趕到了。
十二口黑漆漆的棺材,整齊地擺放在村口,散發(fā)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。
葛長根面無表情地走到正音使的面前,他沒有像人們想象中那樣,揮舞著拳頭,或者拔出刀劍。
他只是緩緩地從懷中掏出十二只粗糙的陶碗,一一放在每一口棺材的前面,然后倒?jié)M了清水。
清澈的水面,平靜如鏡,倒映出正音使那張扭曲而猙獰的臉龐。
“你說‘媽’不對?”葛長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,如同砂紙摩擦一般,讓人感到極度的不舒服,“那你照照水里——你娘當(dāng)初哄你睡覺的時候,喊的真是‘娘’嗎?”
正音使怔住了。
他原本堅定不移的信念,開始動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