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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起師傅說過,有些胎記是“陰陽印”,能隨著陰陽之氣變色,陽氣盛時發(fā)紅,陰氣重時發(fā)青,是人與鬼神溝通的媒介。
難道汪大娘的胎記,就是這樣的“陰陽印”?
他負(fù)手而立,故意挺直了腰板,破舊的長衫被風(fēng)掀起一角,露出里面打補(bǔ)丁的短褂,補(bǔ)丁是用不同顏色的布拼的,像幅小小的百家衣。
月光從云縫里漏下來,正好照在他臉上,一半明一半暗,像張陰陽臉,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。
“唉,你們女人就是麻煩,婆婆媽媽,凈費(fèi)些口舌——汪大娘,我跟你明說,我們在那杯杯兒埡口,已和汪大爺談妥。我?guī)е@幾個孩子來給你幫忙,最多三日,我定會竭盡全力,把活兒干得漂亮,滿足他的期望。這幾日,你得管我們的吃喝起居?!?/p>
汪大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,像塊擰干的抹布。
“我實(shí)在難以相信,他走前只字未提。你們這般突然到來,憑空多了六張嘴吃飯,我家毫無準(zhǔn)備,這不是慢待客人嘛。況且,你們到底要幫我家做何事?這幾個小家伙,又該如何安置?”她的聲音有點(diǎn)發(fā)顫,不是害怕,倒像是激動,或者說,是期待,像等著拆禮物的孩子,既緊張又興奮,指尖都在微微發(fā)抖,捏著圍裙的一角,把布都捏皺了。
邱癲子心里冷笑。
來了。
他要的就是這個反應(yīng)。
他突然提高了音量,像喊山歌似的,聲音在院子里炸開:“都說得清清楚楚了,當(dāng)著汪大爺?shù)拿?,講得明明白白,由我來幫你家‘造人’,也就是要我與你同榻而眠,解決你家最大的難題。三日時間,抓緊些,日夜不停,加班加點(diǎn),不分地點(diǎn),想做便做,我覺得時間足夠了?!?/p>
這話一出,院子里像炸了鍋,油星子濺進(jìn)了滾水里。
圍觀的人“哄”地笑開了,笑聲里帶著戲謔,卻沒多少惡意,像看皮影戲時的叫好,帶著點(diǎn)起哄的意思。
一個穿花布衫的婦人笑得直不起腰,用手帕捂著嘴,眼里卻沒笑意,像在演戲。
幾個半大的娃子跟著起哄,扯著嗓子喊:“汪大娘,辮子長;隔張桌子問邱郎!邱郎本事多,床上擠熱火;邱郎本事大,汪大娘當(dāng)媽媽……”調(diào)子越唱越歪,像跑了調(diào)的嗩吶,卻透著股子快活,把嚴(yán)肅的氣氛攪得稀碎。
一個梳羊角辮的女娃突然指著汪大娘,大聲說:“她肩上有紅?。∠穸浠?!”
汪大娘的臉?biāo)查g變得煞白,像被潑了冷水,她猛地捂住肩膀,眼神里滿是驚恐,像被人扒了衣服。
邱癲子的心沉了下去——女娃說的,正是他猜測的胎記。
邱癲子站在笑聲里,面不改色,像廟里的泥塑神像,任你風(fēng)吹雨打,我自巋然不動。
他知道,在這習(xí)慣講方言的地方,再離奇的事,一場大笑過后,就成了玩笑,沒人當(dāng)真。
正經(jīng)事能被笑成邪異的玩笑,天大的事也能被笑沒了,像石頭扔進(jìn)水里,濺起水花,最后還是會沉底,沒人再提起。
這是憂樂溝的生存哲學(xué)——用笑聲稀釋苦難,用玩笑掩蓋真相,把眼淚藏在笑聲里,咽進(jìn)肚子里,化成活下去的力氣。
汪大娘的臉“唰”地紅透了,像潑了胭脂,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,連脖子都泛著粉色,像熟透的蘋果,看著就讓人想咬一口。
她啐了一口,聲音里帶著羞惱,卻沒真生氣,像被風(fēng)吹動的花:“盡講些鬼話!”轉(zhuǎn)身就往屋里走,裙擺掃過門檻時,差點(diǎn)被絆倒,顯露出幾分慌亂,她的腳步有些踉蹌,不像平時那么穩(wěn)健。
走到門口時,又回頭瞥了邱癲子一眼,那眼神復(fù)雜得很,像有話要說,又咽了回去,像幅沒畫完的畫,留著讓人猜的空白。
她的目光在邱癲子懷里的《蜂花柬》上停了一瞬,像是認(rèn)出了什么,瞳孔猛地收縮,隨即消失在門后,門“砰”地關(guān)上了,震得窗紙都顫了顫。
邱癲子看著她的背影,心里的疑團(tuán)越來越大。
這汪大娘,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。
她的反應(yīng),太刻意,太像演戲,像戲臺上演的“貴妃醉酒”,看著醉了,實(shí)則清醒得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