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忌聞言,眉梢?guī)撞豢刹斓叵蛏咸袅颂?,沒說話,只那雙深潭似的眸子沉了沉,像積了層化不開的寒。
“你這臉色別嚇著晚寧?!崩戏蛉艘娝@副冷沉沉的模樣,趕緊打圓場,轉(zhuǎn)頭對著江晚寧時,語氣又軟了下來,“晚寧先回去吧?!?/p>
“是,晚寧告退?!?/p>
江晚寧像得了特赦,垂著眸,腳步放得極輕,恭順地退了出去。
棉簾落下的瞬間,她才悄悄松了口氣——方才裴忌那眼神,太沉,壓得她心口發(fā)緊。
屋里,裴忌的臉色更難看了。
三個月沒見,她不僅沒多看自己一眼,方才聽見母親提他的婚事,竟也半點波瀾都沒有。
好,真是好得很。
“母親想必也乏了,”他壓下心頭的躁意,起身行禮,“兒子先回去更衣,晚些再來陪母親用飯?!?/p>
“去吧,歇會兒也好?!崩戏蛉藫]了揮手。
等裴忌走了,劉嬤嬤才笑著打趣:“二爺就是面冷心熱,您瞧,剛回府連衣裳都沒換,先過來給您請安,心里分明惦記著您呢?!?/p>
老夫人笑著拍了拍她的手,語氣卻帶著幾分愁緒:“他孝順我知道,可一日不成家,我這心就一日懸著。午后讓老大媳婦兒來一趟,讓她也幫著留意留意?!?/p>
老夫人素來寬厚,從不給兒媳婦兒站規(guī)矩,更不需要小輩們晨昏定省,只是每月初一十五論論規(guī)矩罷了。
“老奴省得,您放寬心就是了。”
另一邊,江晚寧剛踏出福禧堂的門,就被一陣寒風裹住,忍不住打了個瑟縮。
她攏緊夾襖,帶著春桃往自己住的小院走——那院子在裴府最偏的角落,院墻有些斑駁,屋里陳設(shè)也簡單,可對半年前孤身投奔的她來說,已是難得的容身之所。
裴忌離府的這三個月,她靠著熬藥膳討老夫人歡心,日子也算安穩(wěn)??蛇@份安穩(wěn),像踩在薄冰上,總怕哪天就碎了。
“表小姐請留步?!?/p>
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。江晚寧轉(zhuǎn)身,見是裴忌身邊的小廝清風,勉強擠出一抹笑:“清風,你怎么來了?”
清風飛快地掃了眼四周,見沒人注意,才壓低聲音:“二爺回府了,讓小的來請姑娘去清梧院一敘?!?/p>
江晚寧的心猛地一沉——該來的,終究還是躲不過。
“有勞你傳話,我這便過去?!彼裆四?,讓春桃先回院子,自己則繞開回廊,避開往來的仆從,往清梧院的方向走。
清梧院是裴忌的住處,他喜靜,院里只留了幾個從小跟著的小廝,連灑掃的丫鬟都少。
從前有個丫鬟仗著幾分姿色,想偷偷溜進去攀附,剛進院門就被裴忌讓人拖了出去,后來再沒人見過那丫鬟,府里人都知道,這位二爺看著溫文,實則心狠手辣,從此再沒人敢往清梧院湊,連院子周邊都透著股冷清。
江晚寧推開虛掩的后門,院里靜得只聽見風吹梧桐葉的聲響。
清風早已在廊下等著,見她來,指了指書房的方向,小聲道:“二爺在里頭等您?!?/p>
江晚寧屈膝道謝,剛要邁步,卻被清風拉住了。他湊到她耳邊,聲音細得像蚊子叫:“姑娘小心些,二爺今日心情不太好?!?/p>
江晚寧無奈地撇撇嘴——在她印象里,裴忌的心情就沒好過幾次。她再次謝過清風,才攥緊了衣角,忐忑地往書房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