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姑姑看著皇后眼底的紅意,心中嘆了口氣,卻還是壓低聲音,說出了藏在心里的計較:“娘娘,依奴婢看,咱們非但不能為二殿下求情,反而要讓人去聯(lián)絡(luò)那些中立的官員,讓他們也上折子參二殿下?!?/p>
“你說什么?”皇后猛地睜開眼,眼中滿是震驚,她幾乎要從鳳椅上站起來,“安姑姑,你糊涂了?宸兒是我的兒子,我怎么能讓別人參他?”
“娘娘別急,聽奴婢把話說完。”安姑姑上前兩步,湊到皇后耳邊,聲音壓得更低,“二殿下延誤災(zāi)情是事實,就算您跪到御書房外求情,這頓責(zé)罰也免不了??扇羰浅泄賳T一邊倒地參他,連那些素來不偏不倚的老臣都跟著遞折子,陛下何等精明,怎會看不出不對勁?”
皇后的眉心擰得更緊,指尖頓在宮袍的鸞鳥紋上,金線繡的鸞鳥眼尾被指甲掐出一道白痕。
她沉默了片刻,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亮意:“你是說,讓陛下覺得,這是沈家在背后操縱,故意針對宸兒?把事情往黨爭上引?”
“正是?!卑补霉醚壑新冻鲑澰S的神色,“奴婢想著,既然已經(jīng)這樣了,不如就把水?dāng)嚨酶鼫喰T蹅冊僮屓嗽谒较吕镞f些話,說‘二殿下無德,不如立三殿下為太子’,您想想,陛下最忌恨的就是結(jié)黨營私,他聽到這些話,難道不會懷疑沈氏在背后搞鬼嗎?”
皇后順著她的話一想,先前的焦慮散去了大半,她忍不住點了點頭:“還是你想得周全,就按你說的辦。”可話音剛落,她又皺起眉,語氣里帶著不確定,“只是……陛下真的會信嗎?這些年,他對沈氏和蕭景川愈發(fā)上心,我總怕他真的想立蕭景川為太子?!?/p>
安姑姑拿起一旁的絹帕,輕輕擦了擦皇后眼角的濕意,語氣帶著幾分嗔怪,卻滿是懇切:“娘娘,您與陛下是少時情分,陛下怎會為了一個死人,真的傷了與您的情分?再說,若是陛下真的厭棄您,當(dāng)年就不會把大殿下派去極北了。極北是什么地方?零下幾十度的苦寒之地,常年與蠻族交戰(zhàn),九死一生的地方。他若是心里真的有那個女人,又怎會讓大殿下去受那份苦?”
“可自從那個女人死后,陛下就再沒踏過長秋宮的門……”皇后的聲音軟了下來,帶著幾分心酸。她至今還記得,那個女人剛?cè)雽m時,陛下為了她,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。
后來她難產(chǎn)而死,陛下更是對她和宸兒愈發(fā)冷淡。
“娘娘,人都死了這么多年了,您也該放下了?!卑补霉幂p輕拍了拍她的手背,“再說,陛下若是真的惦記她,又怎會讓大殿下在極北待了這么多年都不曾召回?陛下心里是有您的,只是拉不下臉來,畢竟當(dāng)年您為了那個女人的事,跟陛下鬧了那么久的別扭。”
皇后聽著,眼眶漸漸發(fā)熱。是啊,若陛下真的放不下她,又怎會讓她的兒子去極北歷練?說不定,陛下只是等著她先服軟。這些年,她總是端著皇后的架子,不肯低頭,倒把兩人之間的情分越推越遠(yuǎn)。
安姑姑笑著又為她添了些安神香,“娘娘您就放寬心,好好歇一會兒。二殿下吉人天相,定然不會有事的。”
皇后點了點頭,閉上眼睛,任由松針的淡香縈繞在鼻尖。殿外的風(fēng)還在吹,燭火依舊晃得厲害,可她的心卻漸漸安定下來。
她知道,這場與沈家的較量,才剛剛開始。
只是她沒看見,在她閉上眼睛假寐時,安姑姑悄悄退到了一旁。她望著那盞冒著白煙的青瓷香爐,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。
殿內(nèi)的燭火又暗了一下,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,落在冰冷的金磚上,像一道藏不住的心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