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醋意,如同毒藤,悄然纏繞上他的心臟,越收越緊。
“建議?”顧夜宸放下餐巾,身體微微向后,靠在椅背上,雙手交疊放在身前,這是一個極具壓迫感和審視意味的姿態(tài)。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冰錐,牢牢鎖住林微,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冰冷的、近乎嘲諷的弧度。
“顧氏旗下,擁有全球頂尖的建筑設(shè)計事務(wù)所和藝術(shù)顧問團(tuán)隊。任何‘專業(yè)問題’,我相信他們都能給出比一個在校學(xué)生,更‘專業(yè)’的建議?!彼穆曇舨桓撸瑓s字字如刀,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,“還是說,你覺得……他的‘建議’,格外與眾不同?或者說,格外的……讓你受用?”
他的話,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,精準(zhǔn)地刺中了林微最敏感脆弱的神經(jīng)。那不是簡單的質(zhì)疑,而是帶著人格侮辱的、居高臨下的審判。
屈辱感如同巖漿般噴涌而出,瞬間燒毀了她的理智。她猛地抬起頭,眼中盈滿了被誤解的憤怒和淚水,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:“顧夜宸!你憑什么這么說?!我和沈?qū)W長之間清清白白!我們只是正常的學(xué)習(xí)交流!你……你思想能不能不要那么齷齪!”
“齷齪?”顧夜宸重復(fù)著這個詞,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,周身散發(fā)出的冷意幾乎讓餐廳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。他看著她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,看著她眼中那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涌出的淚水,胸腔里那股暴戾的躁動幾乎要沖破理智的牢籠。
他猛地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帶來的陰影瞬間將林微完全籠罩。他雙手撐在餐桌上,傾身向前,逼近她,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錯。那雙深邃的眼眸里,此刻翻涌著的是毫不掩飾的怒意和一種近乎偏執(zhí)的占有欲。
“林微,你給我聽清楚?!彼穆曇舻统炼kU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,“我不管你們是清白的還是齷齪的。在我的契約期內(nèi),你最好離那個沈亦白遠(yuǎn)一點!我的耐心有限,不要挑戰(zhàn)我的底線!”
他的話語,如同最終的通牒,帶著不容置疑的強(qiáng)勢和冷酷,狠狠地砸在林微的心上。
林微被他駭人的氣勢逼得后退了一步,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椅背,退無可退。淚水終于忍不住,奪眶而出,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。
原來……原來在他心里,她就是這樣一個人。一個會輕易和別的男人牽扯不清、需要他時時警告和防范的人。
所有的委屈、憤怒、以及那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(rèn)的、一絲微弱的失落,在這一刻徹底決堤。
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、布滿寒霜的俊臉,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掌控和怒意,忽然覺得渾身冰冷,連爭辯的力氣都消失了。
她低下頭,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,滴在昂貴的地毯上,留下深色的印記。她不再看他,也不再說話,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、破碎的玩偶。
顧夜宸看著她這副模樣,看著她不斷滾落的淚珠,胸腔里那股灼燒的怒火,奇異地被一種莫名的煩躁和……一絲極其細(xì)微的、連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心疼所取代。
他緊抿著薄唇,死死地盯著她低垂的頭頂,撐在餐桌上的手,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色。
僵持,在淚水和冰冷的怒意中持續(xù)。
最終,顧夜宸猛地直起身,不再看她那副凄慘的模樣,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讓他失控。他什么也沒再說,轉(zhuǎn)身,帶著一身尚未散盡的駭人戾氣,大步離開了餐廳,腳步聲在空曠的宅邸里回蕩,沉重而決絕。
林微獨自一人,癱坐在冰冷的椅子上,餐廳里只剩下她壓抑的、細(xì)微的啜泣聲。
窗外的夜色濃重如墨。
而他們之間,那剛剛因為陽光下的凝視而似乎有所松動的冰層,在這一場充滿醋意與誤解的晚餐后,似乎再次凍結(jié),并且,裂開了更加深邃、更加難以彌合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