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44章 玲子溫情渡難關(guān)（第2頁）

玲子只是笑笑，收下蝴蝶酥，又給他面里多加了一勺辣肉澆頭。

就這樣，通過玲子這種不著痕跡的“穿針引線”，好幾位有真才實學(xué)但一時困頓的老師傅、技術(shù)員，在貿(mào)易通聯(lián)盟體系內(nèi)的企業(yè)里，找到了新的位置，重新獲得了尊嚴(yán)和價值。她的小店，成了寒冬里一個獨特的“避風(fēng)港”和“加油站”，用最市井、最不著痕跡的方式，維系著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溫情、信任和尊嚴(yán)，也為在風(fēng)雨中前行的貿(mào)易通聯(lián)盟，默默地輸送著寶貴的人力資源和基層凝聚力。

一個春寒料峭的傍晚，寶總處理完公司冗雜的事務(wù)，心中有些莫名的煩悶，信步又走到了進賢路。他沒有驚動任何人，悄悄推開玲子小店的木門。店里燈光昏黃，暖氣開得足，空氣中食物的香氣更加濃郁。只有兩桌客人，一桌是附近的老街坊，另一桌，坐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，低著頭，專注地吃著一碗面，背影顯得有些落寞。

玲子正在灶臺前看著火，聽到風(fēng)鈴聲，回頭見是寶總，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，朝他點點頭，用圍裙擦擦手，示意他坐老位置。

寶總在靠窗的位子坐下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。他看著玲子如何熟練地幫老顧客打包，如何輕聲細語地詢問那位落寞的客人要不要加湯，如何將一份多加了一份素雞的飯菜遞給一個顯然是剛下班、滿臉疲憊的年輕人。沒有過多的言語，只有一種行云流水般的、充滿了生活質(zhì)感的從容與溫暖。窗外是清冷的暮色和匆匆歸家的人流，窗內(nèi)是溫暖的燈光和安穩(wěn)的人間煙火。這一刻，寶總忽然感到一種奇異的寧靜，連日來的焦慮和疲憊，仿佛被這小小的空間悄然撫平了。

他忽然想起爺叔曾經(jīng)說過的話：“大商謀勢，小商謀事。然市井百態(tài)，方見民生根本。元氣所在，非必在廟堂，亦在閭巷之間?！?/p>

寶總心中豁然開朗，對隨后過來給他端上一碗熱騰騰的菜肉大餛飩的玲子，由衷地感嘆道：“玲子，你這里，存著一份上海的元氣?！边@話出自寶總之口，分量極重。他看到的，不僅是玲子的善良，更是一種在浮躁年代里尤為珍貴的、扎根于生活本身的韌性與溫度，這是一種比任何商業(yè)模式的創(chuàng)新都更為基礎(chǔ)、也更難被摧毀的力量。

玲子聞言，微微怔了一下，隨即低下頭，用抹布擦了擦本就干凈的桌子，耳根似乎有些微微發(fā)紅，輕聲道：“阿寶，你又說笑了。我這就是個小店，混口飯吃?！彼D(zhuǎn)身又去忙了，但腳步似乎比剛才輕快了些。

寶總沒有留意到玲子那瞬間的異樣。但他的這句話，和他此刻凝視著玲子忙碌背影時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、混雜著欣賞、感激與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的復(fù)雜目光，卻恰好被另一個剛走進店門的人看在了眼里。

來人是汪明珠。她本是順路想來玲子這里買點家常菜帶回住處，卻沒想撞見了這一幕。她看到寶總注視著玲子的眼神，心中猛地一刺。那是一種她很少在寶總眼中看到的、卸下了所有商場防備的、近乎柔軟的神情。聯(lián)想到近來李李對寶總那種愈發(fā)明顯的、超越合作伙伴的關(guān)切，再看到眼前玲子這浸潤在煙火氣中的、無聲卻強大的溫柔，汪明珠的心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。

她沒有進去，默默退了出來，獨自走在進賢路昏暗的燈光下。夜風(fēng)吹在臉上，帶著涼意。她想起李李在至真園運籌帷幄的明艷聰慧，想起玲子在這小店里潤物無聲的堅韌溫暖，再想起自己與寶總這些年亦師亦友、卻似乎總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的關(guān)系，一種復(fù)雜的情緒涌上心頭。她想起不知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的話：“女人的欲望是海，男人的欲望是山，海會干涸，山會崩塌，但人心永遠填不滿。”

她又想起玲子曾經(jīng)對她和菱紅說過的那番關(guān)于緣分和火候的話：“男女之事，講究的是個天時地利。差一分一厘，就是空門。”是啊，差之毫厘，謬以千里。她汪明珠，李李，玲子，三個性情迥異、卻都在各自領(lǐng)域閃閃發(fā)光的女人，命運讓她們都與阿寶產(chǎn)生了深刻的交集?？勺罱K，哪個女人才能走進阿寶的心里，真正取代那個早已逝去的雪芝留下的空白？

“緣分天定，珍惜相遇。”汪明珠在心里默念著，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而釋然的微笑，“繁花落不盡悲涼……也許，當(dāng)我說出‘我愛你’的那一刻，或許就是我們關(guān)系走向結(jié)束的開始吧?！彼庾R到，阿寶并非對她們的情感毫無察覺，或許，他正是深知其重，才選擇了這樣一種看似“不自知”的、保持距離的方式，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與每個人之間那份復(fù)雜而珍貴的平衡。他肩上的擔(dān)子太重，他心中的天地太大，兒女情長，或許真的不是他此刻生命的主旋律。

汪明珠深吸一口氣，挺直了脊背，快步向前走去。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。她明白，無論情感如何暗流洶涌，生活總要繼續(xù)，生意總要去做。而她汪明珠，首先是她自己，是那個在商場上可以獨當(dāng)一面的明珠公司老板。至于阿寶的心，就讓它繼續(xù)成為一個開放的謎題吧。能并肩走過這一段風(fēng)雨路，已是難得的緣分。

小店內(nèi)，寶總吃完了餛飩，身心俱暖。他放下錢，對玲子說了聲“走了”，玲子應(yīng)了一聲，抬頭看他一眼，又迅速低下頭去。那一刻的眼神交匯，有什么東西，似乎在兩人心底，同時輕輕撥動了一下。有些感情，如同深埋地下的種子，在經(jīng)歷了漫長的冬季后，終會隨著春天的氣息，悄然蘇醒，破土而出。只是此刻，春風(fēng)尚寒，花期未至。

黃浦江的夜晚，依舊深沉。無數(shù)個像玲子小店這樣的微光，在上海的各個角落亮著，它們或許微弱，卻堅韌地溫暖著這座城市最真實的肌理，也默默滋養(yǎng)著那些在時代浪潮中起伏的靈魂。這人間煙火，才是對抗一切嚴(yán)寒的、最恒久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