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知府反倒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坐在一旁,正給大哥倒茶,像個貼身隨從。
我揉了揉眼睛,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。
“哎呀,小少爺來了!”李知府看見我,立刻站起身,滿臉堆笑,“來來來,快入席!今日多有得罪,實在是下官眼拙,沒認(rèn)出是南宮府的小少爺,還請恕罪!”
我滿腦子問號,被他熱情地按到座位上,耳邊盡是“南宮府”“小少爺”的恭維聲。
李知府斟了滿滿一杯酒,親自遞過來,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:“昨日在清蔭堂見到令兄,就覺著有幾分眼熟?;厝プ聊グ肴詹畔肫饋怼?dāng)年在京城,南宮將軍凱旋歸來時,我曾遠(yuǎn)遠(yuǎn)見過一面,那排場啊……”他搖著頭嘖嘖贊嘆。
等他去吩咐下人添菜,我立刻湊過去,低聲問大哥:“不是說南宮府都被官家抄了么?你這大將軍名號怎么還這么好使?”
大哥抿了口茶,眉梢微挑:“我也不清楚,估摸著這位李大人走馬上任那會兒,正好錯過了京城的風(fēng)聲,又在這落雁城里蟄伏了三個月,不問外事……可能還真不知道。”
我一拍大腿:“這也太巧了!”
既然巧合已送上門,我自然要撈點好處。于是大搖大擺地坐直,端起酒杯邊喝邊吃,擺足了少爺架子:“李大人,這牢里關(guān)的那些人,都是我朋友,趕緊放了吧。”
李知府陪著笑,卻搖頭:“小少爺,這事兒,下官是有心無力啊。那血蓮教可是朝廷欽定的重犯,不得不回稟圣上再作決定。”
我一愣:“什么命案,居然讓官家親自管起江湖事來了?”
李知府嘆口氣,壓低聲音:“事關(guān)圣人秘辛,下官也只是略知一二。據(jù)說是某次圣上微服出行,血蓮教不長眼,惹了圣人,圣人大怒,這才下令一鍋端。如今血蓮教教主也在牢里,就等著我獻(xiàn)上去領(lǐng)賞?!?/p>
大哥這才插話:“教主也在?是誰?拿折扇的那位?”
“哪有折扇?”李知府?dāng)[手,“是那個穿紅衣、臭著一張臉的。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——完了,我辛辛苦苦瞞了這么久,蓮兒還是被供出來了。
李知府這句話一落,大哥手里的茶盞“咚”地一聲擱在案上。
他轉(zhuǎn)過頭,陰惻惻地盯著我。
“你不是說——他是小廝?”
那語氣不高,卻讓我背脊直冒冷汗。
我干笑著舉起酒杯:“大哥,你聽我解釋——”
“解釋?”他眉梢微挑,像是要笑,又像是要把我丟去喂狼。
我立刻端起杯,一飲而盡,恭恭敬敬地給他倒上:“賠罪賠罪,我認(rèn)罰,三杯總行吧?”
李知府雖一頭霧水,但看我倆喝得起勁,也樂得舉杯相隨,“小少爺說罰,那就罰我一杯。”
于是杯來盞往,氣氛反倒熱絡(luò)起來。酒香混著燈影,暖得人有點飄。
不知過了多久,李知府的眼皮開始打架,手里酒盞還沒放穩(wěn)就笑出聲來:“哈哈——小少爺真豪爽!”
大哥趁李知府瞇著眼,笑得像要睡過去時,忽然朝我俯身,聲音壓得極低:“你得馬上讓李知府叫你那蓮兒,把玉交出來,然后走人。再晚幾天,他要是打聽清楚南宮府的下場,不止是咱倆的身份被識破——連命,恐怕也得交代在這里了。”
我點點頭,下意識舔了舔唇,才發(fā)現(xiàn)唇角還沾著一點酒沫,心里卻已飛快打起算盤——恐怕這不只是兩條命的事兒,朝廷要是發(fā)現(xiàn)鎮(zhèn)國兵符真在血蓮教手中,說不定還有多少生靈涂炭在前面等著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