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那襲錦袍沒入幽深的甬道,陳管事這才上前,將一串銅錢輕置于灶臺:這是試菜的賞錢。
陸小串接過尚帶余溫的二百文錢,指尖在不經(jīng)意間擦過對方袖口暗繡的纏枝紋。那紋路精致繁復(fù),與他粗糙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。
他明白,自己剛剛與虎狼立下了契約。通判府不是善堂,這每月六兩銀子的生意,是要用他的血汗來換的。
當(dāng)夜,兄妹二人終于住進(jìn)了城南的一家小客棧。丫丫抱著新絮的被褥,很快就在疲憊中酣然入夢。陸小串卻獨對孤燈,就著昏黃的燈光,一枚一枚地清點著今日所得的銅錢。
七百文。這個數(shù)字在燈下閃著微弱的光,卻依然與五十兩的巨債隔著萬丈深淵。他仔細(xì)盤算著:通判府的訂單每月能賺四兩多銀子,加上偶爾接些私活,或許。。?;蛟S真能在半年內(nèi)還清債務(wù)。
但這個念頭剛升起,就被他壓了下去。周老虎只給了最后三天,如今已經(jīng)過去了兩天。明天就是最后期限,而他連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。
窗外,更夫的梆聲破霧而來,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。陸小串吹熄搖曳的燈焰,房間頓時陷入黑暗。在濃稠的夜色里,懷中的辣椒罐硌在胸口,傳來陣陣隱痛。
這場以傷痛換來的轉(zhuǎn)機,不過是又一局生死博弈的開端。他知道周老虎絕不會善罷甘休,通判府的差事也未必長久。前路漫漫,危機四伏。
月色如水,透過窗紙灑在兄妹二人身上。陸小串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,心中百感交集。前世他只是個普通的燒烤攤主,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城管檢查和同行競爭。而今,他卻要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,為了生存而掙扎。
他想起了穿越之初的那個雨夜,想起了原主記憶中的恐懼與絕望,想起了第一次烤魚成功時的欣喜。。。這短短數(shù)月的經(jīng)歷,比他前世二十年都要漫長。
哥。。。睡夢中的丫丫呢喃著,小手在黑暗中摸索著,直到觸到哥哥的衣袖,才安心地繼續(xù)沉睡。
陸小串輕輕握住妹妹的小手,在心中立下誓言:無論如何,他都要護得丫丫周全,都要在這個陌生的時代,用自己的雙手,烤出一片天地。
他仔細(xì)收好那七百文錢,將其中大部分藏在貼身的內(nèi)袋里,只留下幾十文作為明日采買之用。通判府的訂單需要新鮮的食材,他必須在天亮前趕到早市。
夜色漸深,客棧外偶爾傳來馬蹄聲與更夫的梆子聲。陸小串終于合上雙眼,在疲憊中沉入夢鄉(xiāng)。在夢里,他看見自己開了一家小店,丫丫穿著新衣在店里幫忙,再也不用擔(dān)驚受怕。。。
而此時,在城西的一處宅院里,周老虎正聽著手下的匯報。
那小子攀上通判府的高枝了?周老虎瞇著眼睛,手中的鐵膽轉(zhuǎn)得咯咯作響,倒是小瞧了他。
老大,要不要。。。手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。
周老虎冷笑一聲:通判府的人,現(xiàn)在動不得。不過。。。等他出了通判府的門,有的是機會。
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眼中閃過狠厲的光。在青州地界上,還沒有人敢欠他周老虎的錢不還。
明日,將是一場生死較量。
(第十八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