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青霜!”
他提高了嗓門,聲音里帶上幾分痛心疾首,“爸知道,你怨我之前把你送去鄉(xiāng)下,也怪我這些年偏心白露,讓你受委屈了!可如今白露癱在床上昏迷不醒,爸身邊就剩你這么個女兒了!這都要過年了,你連家都不回,不是拿刀子在戳爸的心窩子嗎?
有什么氣,有什么怨,你沖爸來!打也好,罵也罷,爸都認!可不能不要爸啊!”他頓了頓,語氣刻意放軟了些,“還有,我聽說……你改跟你生父姓林了?
也好,也好!爸把你從小拉扯大,也不圖你孝順報答,就盼著你能平平安安的,爸也就……安心了?!?/p>
話音到最后,竟帶上了一絲哽咽般的顫抖。
林青霜一直冷冷地睨著他,聽著這番聲情并茂的“剖白”,嘴角勾起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譏誚。
“沈副廠長,”
她清冷的聲線像淬了冰,“您說我回來沒回家,這話可差了。我前不久才回去過呢。正好在街上遇見我媽,她那天要回去收拾點東西,我就陪她一起回了家屬院。怎么,您不知道我媽跟您分居了?”
她刻意咬重了“分居”二字。
一聽林青霜提起李秀蘭,沈建國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,那點偽裝的慈愛蕩然無存。
“哦?跟你媽回去了?”
他聲音陡然變冷,“難怪我沒見著!你現(xiàn)在是翅膀硬了,主意大了!改姓,不回家……怎么,這是要跟我沈建國徹底劃清界限了?”
他微微揚起下巴,那股上位者的優(yōu)越感不自覺地流露出來,“我沈建國自問作為你的養(yǎng)父,在吃穿用度、讀書上學上,沒虧待過你一分一毫吧?如今,不過是求你回家吃頓團圓飯,盡這么點孝心,你都不肯?!”
沈建國在56號門外這番動靜,早已引來了左鄰右舍的好奇目光。
眼見他聲調(diào)越來越高,言辭間滿是“委屈”和“養(yǎng)恩”,幾個好事的街坊便漸漸圍攏過來。
他們和林青霜不熟,起初也只是看熱鬧,沒人插嘴。
可聽著沈建國控訴——養(yǎng)父低聲下氣求養(yǎng)女回家過年,養(yǎng)女卻緊閉大門拒之千里——
再看兩人一個站在院內(nèi)臺階居高臨下,一個立于門外“孤立無援”,這情景落在旁人眼中,便成了十足的“不孝”與“可憐”。
眼見周遭看客越聚越多,沈建國眼中精光一閃,眼圈竟迅速泛紅,顯出幾分老態(tài)與凄惶。
這模樣,立刻激起了圍觀人群,尤其是幾個中年婦女的同情心。
“嗐,姑娘?。 ?/p>
一個熱心的大嬸忍不住開口,“瞧你爸這話說的,多讓人心疼吶!他都這么求你回家了,念在他把你養(yǎng)這么大的恩情上,回去吃頓飯又能怎樣?能耽誤你多大功夫?”
“就是就是,天下無不是的父母……”另一個附和道。
“姑娘,聽嬸一句勸,跟你爸回去吧!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,孤零零住這‘鬼屋’里頭,多瘆得慌???先跟你爸回去安穩(wěn)過個年,想回來再回來也不遲嘛!”
林青霜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帶著勸誡、甚至隱隱指責的面孔,心頭一沉。
她還想在這巷子里立足,不能把名聲徹底搞臭。
“……行?!?/p>
她垂下眼睫,掩住眸底翻涌的寒光與算計,聲音平淡得聽不出情緒,“我跟你回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