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麗人服飾”的生意,像一鍋越燒越沸的水,在這片原本平靜的市場里“咕嘟咕嘟”地冒著泡,熱氣灼人。
以往還算和睦的左鄰右舍,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勉強(qiáng)。
李鐵柱和王亞茹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種變化。
這天上午,生意稍閑的間隙,王亞茹正低頭整理賬本,眉頭微微蹙起。
李鐵柱拿著雞毛撣子撣著衣服上的浮灰,見狀問道:“咋了?賬不對?”
王亞茹抬起頭,壓低聲音:“賬倒是對。就是覺得……最近來退換貨的人,好像多了點?!?/p>
李鐵柱不以為意:“買賣大了,難免的。有的顧客就是事兒多?!?/p>
“不是?!蓖鮼喨銚u頭,眼神里帶著警惕,“大多是些生面孔。買的都是最便宜的處理品,回來不是說扣子松了,就是線頭開了。”
她頓了頓,聲音更輕:“而且,話里話外,總打聽咱們的貨從哪兒來的,說……別是次品吧?”
李鐵柱撣灰的手停住了,眉頭擰了起來:“有人搞鬼?”
正說著,門口光線一暗。斜對面賣搪瓷盆的孫姐,又晃了進(jìn)來,臉上堆著慣常的熱絡(luò)笑容。
“喲,忙著呢?”她眼睛飛快地掃過攤位,“剛才我看又有人來換貨?咋回事???”
王亞茹合上賬本,神色平靜:“沒什么大事,孫姐。一點小毛病?!?/p>
“哎呦,可得注意啊!”孫姐一拍大腿,語氣夸張,“這口碑啊,就像盆兒上的瓷,金貴著呢,磕碰一點就掉價!”
她湊近掛著的衣服,隨手捏起一件襯衫的領(lǐng)子,翻看了一下:“要我說啊,你們這貨,樣子是新鮮,可這做工……嘖嘖,跟百貨大樓的比,還是糙了點?!?/p>
李鐵柱臉色沉了下來。這襯衫是他精挑細(xì)選的版貨,做工絕對不差。
他剛想開口,王亞茹輕輕碰了他一下,接過話頭,語氣依舊溫和:“孫姐說的是。我們小本經(jīng)營,比不了大商場。就是圖個款式新穎,價格實惠?!?/p>
孫姐干笑兩聲:“實惠是實惠,可也不能光圖便宜不是?我聽說啊……”
她故意壓低了聲音,像分享什么秘密:“我聽說有人傳,你們這貨,來路不正……說是從南邊那邊……走私過來的水貨?”
“胡說八道!”李鐵柱終于忍不住,聲音提高了八度,“我們都有正規(guī)單據(jù)!孫姐,這話可不能亂傳!”
孫姐被他的反應(yīng)嚇了一跳,隨即撇撇嘴:“你看你,急什么?我就是聽別人瞎傳,好心提醒你們一句?!?/p>
她擺擺手,轉(zhuǎn)身往外走,到了門口,又像是想起什么,回頭丟下一句:
“對了,工商所的老周,是我娘家一個遠(yuǎn)房表弟?;仡^我?guī)湍銈兇蚵牬蚵?,看這傳言到底咋回事??蓜e真讓人舉報了?!?/p>
這話聽著像關(guān)心,卻帶著明晃晃的威脅。
孫姐扭著腰走了,留下一股劣質(zhì)雪花膏的香味。
攤位里一片寂靜。李鐵柱胸口劇烈起伏,拳頭攥得緊緊的。
“她這是故意惡心人!”他咬著牙,從牙縫里擠出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