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學(xué)生還想再勸,林維庸卻已擺擺手,轉(zhuǎn)身繼續(xù)向圖書館走去。
他那挺直的背影在空曠的走廊里,顯得格外孤峭,也格外脆弱。
次日校園書齋里,林維庸正伏案疾書,??敝环蓐P(guān)于《周禮》注疏的手稿。
他戴著老花鏡,神情專注,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(guān)。
窗臺上的文竹依舊翠綠,案上的宣紙鎮(zhèn)紙溫潤如玉,這一切構(gòu)成他熟悉而安寧的精神堡壘。
作為國內(nèi)研究先秦史與儒家經(jīng)典的權(quán)威,他一生恪守“為往圣繼絕學(xué)”的信條。
然而,時代的洪流豈容書齋獨善其身?山雨欲來風滿樓。
“砰……!”一聲巨響,書齋的門被粗暴推開,冷風裹挾著雪花和寒氣倒灌進來,瞬間吹亂了案上墨跡未干的稿紙,紙張飛舞。
以歷史系一名叫雷厲的激進學(xué)生干部為首,七八個臂戴紅袖章的年輕人闖了進來,他們臉上混合著青春的狂熱、對“舊事物”的決絕憎恨。
“林維庸,”雷厲聲音尖利,手指幾乎戳到老教授的鼻尖,“收起你這些毒害人民的封建糟粕,你整天研究什么‘君君臣臣’、‘禮樂刑賞’,就是想為剝削階級招魂嗎?!”
林維庸愕然,手中的鋼筆“啪嗒”一聲跌落在紙上,染開一團刺目狼藉的墨跡。
他強壓著胸中翻涌的氣血:“同學(xué),學(xué)術(shù)研究…貴在客觀。
《周禮》中有古代典章制度的記錄,也有先民治理的智慧,我們需要批判地繼承………”
“智慧?狗屁智慧!”另一個學(xué)生粗暴地打斷他,上前一把將案頭那本林教授珍若拱璧的線裝論語掃落在地,用腳狠狠踩踏,
第651章同學(xué),學(xué)術(shù)研究…貴在客觀…
“孔老二就是最大的奴隸主幫兇,你林維庸也不遑多讓?!?/p>
“你們…你們怎能如此踐踏文化,如此…野蠻?!绷志S庸氣得渾身發(fā)抖,指著地上被污損的書籍,痛心疾首。
“少來你那一套‘溫良恭儉讓’的假道學(xué),”雷厲上前,一把揪住林維庸的長衫前襟,“從今天起,你被停職反省了,老老實實交代你的反動思想,跟我們走。”
幾個學(xué)生一擁而上,推搡著,幾乎是架著將瘦弱而試圖保持尊嚴的林教授拖出了書齋。
風雪瞬間吞噬了他單薄而掙扎的身影。
幾天后,一場針對林維庸的“幫助會”在文史系會議室召開。
氣氛肅殺,昔日熟悉的同事或低頭不語,或目光閃躲。
而幾個激進的學(xué)生和年輕教員則成了主角。
“林維庸。你長期利用講臺,向青年學(xué)生灌輸‘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’那套封建綱常,居心何在?”一名戴著深度眼鏡、情緒激動的年輕教員拍案而起,手指幾乎戳到林維庸的鼻尖。
林維庸端坐在被批判的位置上,雙手平放膝上,指節(jié)用力,但語氣冷靜:
“學(xué)術(shù)探討,當以理服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