郎爺示意呂辰三人稍候,自己率先掀開正房的棉布簾子進去了。
里面隱約傳來幾句低語,片刻后,郎爺探出頭來招手:“進來吧,暖和暖和?!?/p>
呂辰提蝦,何雨柱抱酒,雨水抱著小咪,魚貫而入。
一進屋,一股混合著老木頭、陳墨、淡淡檀香和一絲若有若無酒醇的復(fù)雜氣息撲面而來。
屋內(nèi)陳設(shè)極簡,卻件件不凡。明式黃花梨家具線條洗練,溫潤的包漿在昏暗光線下流淌著幽光,絕無半點浮夸的“賊光”。
多寶閣上零星擺著幾件文房雅玩,一方古硯、一枚青銅鎮(zhèn)紙、一只天青釉筆洗,看似隨意,卻皆非凡品,與整個空間的氣場渾然一體。
靠窗的黃花梨螭紋畫案后,一人正背對著他們,俯身看著案上的一幅展開的手卷,看得極為專注,仿佛根本沒察覺有人進來。
他穿著一件半舊的深藏青色呢子中山裝,頸間圍著條灰色羊絨圍巾,背影清瘦,腰桿卻挺得筆直。
郎爺也不催促,自顧自地在旁邊的官帽椅上坐下,順手拿起案幾上一對被盤得紫紅油亮的核桃,熟稔地把玩起來。
呂辰三人屏息立在門口,不敢打擾。
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,那人才緩緩直起身,卻仍未回頭,只是對著手卷淡淡開口,聲音不高,帶著點京腔特有的懶洋洋的調(diào)子,卻字字清晰,有種金石般的質(zhì)感:
“來了?自己找地方坐。爐子上有水,想喝自己沏。”
說完,又微微俯身,似乎要繼續(xù)研究那手卷。
郎爺習(xí)以為常,笑道:“老田,別擺弄你那兒張破紙了,瞧瞧我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來了。”
這時,何雨柱懷里那壇酒的泥封香氣,似乎又被屋內(nèi)的暖氣烘得濃郁了幾分,絲絲縷縷地飄散開來。
畫案后的“老田”正要低下去的背影猛地一頓。
他倏地轉(zhuǎn)過身來。
呂辰這才看清他的面容。約莫五十多歲,面容清癯,顴骨略高,皮膚緊貼骨骼,顯得異常干凈利落。
他眼皮習(xí)慣性地耷拉著,似乎對周遭一切都不甚感興趣,帶著一種淡淡的倨傲。
但此刻,那半闔的眼縫里卻陡然射出兩道銳利如電的光,瞬間就鎖定在何雨柱懷里的酒壇上。
他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動了兩下,原本平淡無波的臉上,竟像投入石子的古井般,泛起一絲漣漪。那是一種極度專注、甚至帶著點貪婪的嗅探。
“這是?”他的聲音依舊不高,卻沒了之前的懶散,帶上了一種凝重的分量,“衡昌燒坊?”
他不等回答,腳步極快地繞過畫案,幾步就到了何雨柱面前,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壇酒,仿佛要看穿那泥封和陶壇。
他伸出右手,那手指修長,指甲修剪得極整齊干凈,輕輕拂過壇身上斑駁的標(biāo)簽痕跡,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摸情人的肌膚。
“不對,這香氣,沉而不濁,厚而彌清,帶著點藥香,又隱有花果的底子,這絕不是普通年份的衡昌!”
他猛地抬頭,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何雨柱臉上,銳利得讓何雨柱下意識地想后退,“哪年的?”
何雨柱被他的氣勢所懾,忙道:“回,回田爺,說是,是1936年的?!?/p>
“36年的?!”田爺眼中精光爆射,臉上瞬間煥發(fā)出一種近乎狂喜的光彩,剛才那副懶洋洋的倨傲神態(tài)一掃而空,仿佛瞬間年輕了十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