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的冰晶還在震,那根紅線像活物般微微抽動,連著虛空深處。我盯著它看了很久,直到指尖傳來一絲溫?zé)帷?/p>
紅線開始冒煙,細(xì)小的火苗從接觸皮膚的地方燒起,一寸寸往上爬。我沒有甩手,也沒有皺眉,只是靜靜看著它燃燒,像是燒掉一段不該存在的牽連。最后一點紅光熄滅時,灰燼飄在空中,被不知從哪來的風(fēng)卷走了。
我站起身。
膝蓋沒響,骨頭也沒發(fā)出那種快要散架的聲音。腳踩在碎石上,地面的裂紋竟隨著步伐一點點收攏,像是土地也認(rèn)出了現(xiàn)在的我。我不再是那個總想著躲進(jìn)角落的人,也不是誰的替身或容器。我是陳默,一個走到了盡頭,又不得不往前邁步的人。
血河就在不遠(yuǎn)處。
它原本是從地底涌出的猩紅洪流,裹挾著魔鱷骸骨和七魔門殘兵斷甲,在戰(zhàn)場上橫沖直撞??涩F(xiàn)在,它停了。河水不再向前,反而緩緩倒退,像是聽見了某種無聲的召喚。
我知道那是我在影響
它。
右手抬起,掌心朝下。皮膚下的紋路亮了起來,黑白交錯,像老街巷的地圖,又像集市早市開張前畫在地上的攤位線。這不是攻擊的節(jié)奏,是清算的節(jié)拍。
第一具魔鱷骸骨開始震動。
它的頭顱歪斜,眼窩里還嵌著半截冰晶劍刃,那是杜凌菲留下的痕跡。此刻,那雙空洞的眼眶忽然泛起微弱的青光——不是殺意,而是記憶。我送進(jìn)去的一縷氣息喚醒了它生前最后一刻的認(rèn)知:它是靈溪宗北境護(hù)法獸魂之一,曾為守山門力戰(zhàn)三天三夜,最終隕落在偷襲者的血陣中。
符文從骨節(jié)間崩裂,化作黑灰簌簌掉落。
那頭骸骨仰起頭,沒有聲音,但整個軀體都在顫抖。然后,它主動沉入血河,像歸家的旅人踏入熟悉的河流。其余兩具也隨之松動,拼湊多年的怨念在這一刻瓦解。它們不是被吞噬,是自愿回歸。
血河顏色變了。
由猩紅轉(zhuǎn)深紫,再沉淀為墨黑,水流變得安靜,不再咆哮。它順著來時的路徑退回地底,河床逐漸干涸,只留下幾道深深的溝壑和零星的碎甲。
戰(zhàn)場清了。
可裂縫還在。
那道曾撕開空間、吞走杜凌菲的口子已經(jīng)閉合大半,邊緣卻殘留一道極細(xì)的七彩光隙。它不擴(kuò)散,也不消失,像一道未寫完的句子,卡在句末。
我走過去,蹲下。
手指輕輕碰上那道微光。觸感冰冷,卻又帶著一絲波動,仿佛里面封存著某個瞬間的時間。畫面浮現(xiàn):她站在劍影中央,發(fā)絲飛揚(yáng),回頭看了我一眼。嘴在動,我沒聽清,但我知道她說的是什么。
別追來。
我點頭,像是回應(yīng)一個早已注定的答案。
弒神刃還在手里。刀身裂痕密布,但“永恒”二字清晰可見,筆畫間透著一種不屬于神明的氣息——是人間煙火的味道,是剁餡聲、叫賣聲、茶館醒木落桌的脆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