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是,詩韻,”柳蕓的語氣變得沉重起來,“正因為我是他的母親,我才更不能看著他往火坑里跳?!?/p>
江詩韻的臉色瞬間白了。
“范家的情況,比你想象的要復(fù)雜。”柳蕓壓低了聲音,“俊武的爸爸,最近正面臨一場很大的商業(yè)危機。幾個大項目接連出問題,資金鏈非常緊張?,F(xiàn)在,唯一能幫范家渡過難關(guān)的,就是與城西的林家聯(lián)姻。林家千金對俊武……很有好感,她父親也明確表示,只要兩個孩子的事情定下來,資金立刻到位?!?/p>
聯(lián)姻?!
江詩韻如遭雷擊,整個人僵在座位上。她想過家族反對,卻沒想到會是如此現(xiàn)實而殘酷的理由。
“這不是俊武爸爸一個人的意思,是整個家族董事會的決定。”柳蕓的眼中充滿了無奈和痛苦,“俊武的性子你也知道,他如果鐵了心要反抗,結(jié)果會怎樣?他會失去家族的支持,失去現(xiàn)在擁有的一切,甚至?xí)退赣H徹底決裂!他熱愛散打,但沒有家族的支持,他連參加高水平比賽的資格和資源都可能失去!到時候,他一無所有,你們所謂的感情,在現(xiàn)實面前,又能支撐多久?”
每一個字,都像重錘敲在江詩韻的心上。她張了張嘴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“阿姨不是說你不好,詩韻。你是個非常好的女孩?!绷|伸出手,輕輕覆蓋在江詩韻冰涼的手背上,那觸感卻讓江詩韻感到刺骨的寒冷,“可是,現(xiàn)實就是如此殘酷。有時候,愛一個人,不是非要擁有他,而是……要學(xué)會放手,讓他走更平坦的路。”
柳蕓的聲音帶著哽咽:“阿姨求你,離開俊武吧。不是因為他不好,也不是因為你不好,而是因為……你們在一起,只會毀了彼此的前程,讓他眾叛親離,讓你的才華也被埋沒在無盡的紛爭里。如果你真的對他有感情,就請你……暫時離開他,讓他先安心幫助家族渡過這個難關(guān),好嗎?”
“暫時離開?”江詩韻的聲音顫抖著。
“也許……等危機過去,事情會有轉(zhuǎn)機?!绷|的話語帶著明顯的蒼白和無力,連她自己或許都不相信,“但現(xiàn)在,這是唯一對大家都好的選擇。你是個聰明的孩子,應(yīng)該明白阿姨的苦心?!?/p>
江詩韻看著眼前這個優(yōu)雅而悲傷的母親,看著她眼中真切的懇求甚至是……絕望,所有的辯解和爭取都堵在了喉嚨里。她能用什么來對抗一個家族的存亡危機?用他們之間尚且朦朧、未經(jīng)考驗的感情嗎?
她想起范俊武提起家族時煩躁又無奈的樣子,想起他眼中偶爾閃過的壓抑光芒。如果因為她,讓他失去一切,變得一無所有,那她的愛,豈不是成了最自私的枷鎖?
眼淚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,她拼命忍住,不讓它們掉下來。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,帶來尖銳的疼痛,卻比不上心碎的萬分之一。
她緩緩地、一點一點地抽回了被柳蕓握住的手,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“……我明白了,阿姨?!彼穆曇糨p得像羽毛,卻帶著一種決絕的破碎感,“我會……離開他。不會讓他為難。”
柳蕓如釋重負,眼中閃過一絲愧疚,但更多的是慶幸。她拿起紙巾擦了擦眼角:“好孩子……謝謝你……阿姨對不起你……”
江詩韻沒有再說話,她站起身,微微向柳蕓鞠了一躬,然后轉(zhuǎn)身,挺直了背脊,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咖啡館。陽光照在她身上,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。
走出小巷,回到喧鬧的街頭,周圍的車水馬龍、人聲鼎沸,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,變得模糊而不真實。江詩韻漫無目的地走著,眼淚終于肆無忌憚地流淌下來。
原來,所謂的家族隔閡,不是簡單的看不順眼,而是橫亙著如此巨大的、無法逾越的現(xiàn)實鴻溝。她和他之間,不僅僅是“江家”和“范家”的符號對立,而是她微小的個人情感,與一個家族商業(yè)帝國存亡之間的重量對決。
她輸了。甚至還沒有開始爭取,就已經(jīng)一敗涂地。
而這場在梧桐深處進行的談話,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(zhàn)爭。柳蕓用溫柔的言辭和母親的眼淚,包裹著最現(xiàn)實的殘酷,成功地讓江詩韻親手扼殺了自己剛剛萌芽的愛情。這把溫柔的“匕首”,比任何疾言厲色的警告,都更加致命。接下來的路,她該如何面對范俊武?這場精心策劃的“疏遠”,又將如何上演?痛苦的抉擇,已然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