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將盒子放在火堆旁,示意江詩韻可以看。
心臟在胸腔里狂跳,幾乎要撞碎肋骨。江詩韻顫抖著伸出手,先拿起那些剪報。是十幾年前的《南城日報》,報道的都是關(guān)于“南城新港貨運樞紐工程”的進展,溢美之詞充斥版面,稱其為“城市發(fā)展的新引擎”。范建國的名字,偶爾以“工程技術(shù)骨干”的身份出現(xiàn)在不起眼的角落。
然后,她拿起那個筆記本。很小,很薄,紙質(zhì)發(fā)黃,字跡是藍色的鋼筆水,因為年代久遠而有些洇開、模糊。這不是日記,更像是一種零碎的、隨手記錄的工作筆記和思緒。
她翻看著,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。
“……三月十五日,地基勘探數(shù)據(jù)復核,與初步設(shè)計有出入,提請二次勘測,被項目部駁回。言成本考慮?!?/p>
“……四月二日,進場鋼筋標號疑似不符要求,抽檢樣本被調(diào)換。范工私下表示憂慮?!?/p>
“……五月十日,連夜趕工澆筑三號泊位承臺,監(jiān)理缺席。范工與施工方發(fā)生爭執(zhí),不歡而散?!?/p>
“……他們找范工談話了,回來后他臉色很不好。告訴我別再多事?!?/p>
“……圖紙……最終施工圖紙與備案圖紙不一致……他們怎么敢……”
最后幾頁,字跡越發(fā)潦草,充滿了巨大的壓力和恐懼:
“……范工說,他要去上面反映……我勸他,沒用……”
“……他們威脅……家人……”
最后一頁,只有一行字,筆跡幾乎戳破了紙張:
“范工死了。他們說自殺。我不信?!?/p>
筆記本到這里,戛然而止。
江詩韻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這薄薄的幾頁紙。這些零碎的文字,像一塊塊冰冷的拼圖,在她腦海中拼湊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。偷工減料,數(shù)據(jù)造假,威脅,掩蓋……最后,是滅口。
老邢當年,不僅是知情者,他幾乎和范建國一起,站在了風暴眼里!他記錄下了這一切,卻無力阻止悲劇的發(fā)生。他之后的隱忍、追查,不僅僅是為了兄弟情誼,更是為了洗刷他自己內(nèi)心那份目睹罪惡卻未能阻止的負罪感!
她抬起頭,看向老人,眼中充滿了震撼和求證。
老人迎著她的目光,渾濁的眼珠在火光下,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。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,指了指筆記本,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,搖了搖頭。意思是,他知道的,并不比這筆記本上記錄的更多。他只是一個守夜人,一個偶然的見證者,一個被恐懼壓垮、選擇了裝瘋賣傻隱匿于地下的幸存者。
“他們……勢力很大。”他重復了之前的話,聲音低沉,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,像陰冷的風吹過地下洞穴,“你斗不過?!?/p>
就在這時——
“咚!咚!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