卸嶺殿內(nèi),血腥氣濃得化不開。羅烈站在祭壇中央,雙目赤紅如血,周身繚繞的黑氣已凝成實質(zhì),如同披上了一件來自九幽的戰(zhàn)甲。他手中的玄鐵巨斧不再閃爍寒光,而是被一層粘稠的、仿佛活物般蠕動的暗紅覆蓋,斧刃劃過空氣時,帶起陣陣鬼哭般的尖嘯。
“殺……殺光……”
他的低吼不再是人類的聲音,更像是無數(shù)怨魂的合鳴。目光掃過全場,最后定格在勉強(qiáng)支撐的陳啟和氣息微弱的蘇離身上。那眼神,已沒有半分熟悉,只剩下純粹的、針對生者的憎惡。
“保護(hù)少主!”一名卸嶺力士嘶吼著,帶著殘存的四五名同伴結(jié)陣前沖。他們曾是羅烈最忠誠的部下,此刻卻要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、被邪物占據(jù)的少主。
羅烈甚至沒有移動。他只是抬起左手,虛空一握。那幾名沖來的力士瞬間僵直,眼耳口鼻中溢出黑血,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攥緊,骨骼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,隨后軟軟癱倒,再無聲息。
絕對的壓制,毫無反抗之力。
“鬼……鬼王!是煞靈附體!”一名年長的卸嶺長老面如死灰,喃喃道。他認(rèn)出了這種力量,這是卸嶺古籍中記載的、唯有在極兇之地隕落的強(qiáng)大戰(zhàn)魂才能形成的“煞靈”,會附身于血脈相合者,吞噬其神智,化為只知?dú)⒙镜墓治铩?/p>
殿內(nèi)還活著的十余名力士徹底崩潰了。恐懼壓倒了一切,他們不再區(qū)分?jǐn)澄?,只想逃離這個煉獄。有人試圖砸開緊閉的殿門,有人瘋狂攻擊身邊的同伴只為奪路而逃,場面徹底失控。
而在這片混亂中,楊少白成為了部分力士絕望宣泄的目標(biāo)。
“都是他們!是他們引來的災(zāi)禍!”一個臉上帶著陳舊刀疤的力士,曾是羅烈的親衛(wèi)隊長,此刻雙目血紅,揮舞著長刀劈向正腳踏八卦、艱難閃避的楊少白,“若不是他們闖進(jìn)禁地,少主怎會變成這樣!殺了他們祭旗!”
這一呼喊,點(diǎn)燃了最后的瘋狂。五六名被恐懼和仇恨吞噬的力士,不顧一切地圍攻楊少白。他們的招式毫無章法,卻狠辣無比,完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。
楊少白腹背受敵。他必須將“星璇步”催動到極致,才能險之又險地避開來自羅烈的、隨時可能降臨的毀滅性煞氣沖擊,同時還要應(yīng)對這些陷入瘋狂的昔日“同伴”的亡命攻擊。一枚淬毒的飛鏢擦著他的脖頸飛過,帶起一道血線;一柄沉重的狼牙棒砸碎了他方才立足的青石板,飛濺的碎石在他臉上劃出數(shù)道口子。
他的星核碎片光芒已不如先前璀璨,每一次推算方位、施展符箓都消耗巨大。但他依舊在觀察,目光如鷹隼般銳利,捕捉著羅烈身上煞氣的每一絲波動,以及祭壇四角那幾盞幽綠燈奴火焰的明暗交替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每當(dāng)有生命消逝,尤其是卸嶺血脈的生命消逝時,那煞氣便凝實一分,燈奴火焰也跳躍得更加詭異。
“血祭……它在通過殺戮和血脈共鳴增強(qiáng)!”楊少白心頭駭然,這詛咒遠(yuǎn)比想象的更惡毒。
另一邊,陳啟的狀況已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。他半跪在蘇離身旁,右掌抵在她后心渡送著微薄真氣,左臂至脖頸已完全被青黑紋路覆蓋,皮膚冰涼僵硬,如同覆蓋了一層寒冰。斬魂刀插在身前,金藍(lán)光芒黯淡得僅能籠罩他和蘇離周身尺許范圍,仿佛隨時都會熄滅。
一名殺紅了眼的力士看出他的虛弱,持矛猛刺而來。陳啟無法移動,只能勉力抬起被詛咒的左臂格擋?!班邸钡囊宦暎獯倘肽乔嗪谏钠つw,竟如中敗革,只留下一個白點(diǎn),但一股陰寒刺骨的反震力順著矛桿蔓延回去,那力士慘叫一聲,整條手臂瞬間覆蓋上一層白霜,倒地抽搐不已。
然而陳啟也悶哼一聲,左臂的詛咒如同被刺激的毒蛇,加速向心脈侵蝕。他喉頭一甜,一口黑血涌上,又被他強(qiáng)行咽下。守護(hù)蘇離的執(zhí)念,成了他對抗徹底沉淪的唯一支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