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英稍一猶豫,還是依言走進了池水,才知那原來只是一道屏障,池下別有洞天,乃是一方盈滿了月光的空腔,濃郁到令人窒息的靈氣狂躁翻涌,匯成了烈風般的亂流。
“這是……”
“即便是我,也無法在兩日之內(nèi)吞盡,只得封印于此,慢慢消化。”素娥緩聲道,沒了靈力屏障掩飾,聲音里透出藏不住的虛弱,仰頭看向她,一雙清澈圓瞳中光似月明,而暗似月影。
“……你果然不受影響?!?/p>
那不就跟受刑一樣?還得不停地受上許多年,朱英心中不忍,御劍落地,又俯身一拜:“晚輩朱英,見過素娥尊主?!?/p>
素娥真身在獸族中并不算龐大,通體盈盈若白露,竟有幾分清秀,又笑了一聲:“人類素來最多虛禮,不必,此事是我有求于你。”
朱英遲疑道:“可是我……”
素娥已不由分說地吐出一顆剔透的水珠,從不同方向望去,似能看見陰晴圓缺:“拿去,在霸下殼上碾碎此珠,會將你們送出瀛洲,杳無蹤跡?!?/p>
朱英啞然片刻,終究是上前一步,雙手接過:“多謝尊主?!?/p>
無論如何,至少可以當作一道最終保險,倘若霸下當真數(shù)十年不能孵化,多留一條逃跑之路總沒錯。
素娥疲憊地伏低身子,闔上雙目:“罷了,你走吧。”
朱英先被她所救,又拿了別人贈予的寶貝,見她疼痛難忍,心中十分過意不去,本想問問她能否幫忙,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,卻意外看見了一個古怪之物。
就在據(jù)此地不遠處,從漆黑的火山石裂縫中伸出來了一枝漆黑的嫩芽,形似樹枝,表面卻光潔如玉,映出了清淺的月光。
那是……珊瑚?
朱英一路從火山口下至此地,還從沒見過珊瑚,不如說她自踏入瀛洲以來,就從未在野外見過珊瑚,不免有些吃驚,腦海中忽然浮現(xiàn)出朱菀的胡說八道。
她當時說珊瑚是什么來著,龍女的信物?
見她僵在原地,遲遲不動,素娥終于起疑,撩開眼皮:“還有何事?”
雖然知道朱菀的話十句有八句是危言聳聽,輕信不得,然而朱英猶豫片刻,還是問:“恕晚輩冒昧,敢問尊主,那是一株珊瑚么?”
素娥瞳孔一縮,眼珠驟然偏轉(zhuǎn),死死地盯住了那株不到三寸長的珊瑚,半晌噤聲不言,洞內(nèi)霎時間落針可聞。
朱英本來只是鬼迷心竅地一問,見她這般反應,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,便聽素娥喜怒莫測地沉聲道:“你聽說了什么?”
“只是傳言,”朱英覷著她的神情,小心翼翼道:“晚輩聽說在東海中,有一種妖怪,恰好是以珊瑚為……”
一切都發(fā)生在電光火石間,素娥猛地起身,張口噴出一道白練似的月華,朱英早有防備,反手抽劍劈斷,頭頂?shù)慕Y(jié)界卻猛然劇震,她還沒來得及抬頭,一股熟悉的威壓已悍然籠罩,殺意狂暴如刀,焚天烈日當空爆炸,朱英雙目剎那失明,千鈞一發(fā)之際,她的儲物袋卻自行打開,一道流光從中激射而出!
空間毫無預兆地水波般起伏,那道聲勢駭人的攻擊一頭撞入,居然就這么被悄無聲息地吞噬了,連一點火花都沒剩下,唯余灼浪拍岸,吹得朱英的長發(fā)凌亂飛揚。
約摸兩息過去,她視力方才恢復些許,拼命瞪大眼睛四處瞧,想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,只看見青銅壺鳥飛在半空,滴溜溜地轉(zhuǎn)個不停,一只手忽然從虛空探出,精準地捏住了壺鳥,隨后自然而然地揣回袖中,閑庭信步般自空間裂縫走出,不是江清又是誰?
素娥雙目圓睜,渾身繃緊,前肢直挺挺地撐起身體,壓低聲音戒備道:“……江清。”
豈止,朱英隨后就看著那道裂縫跟下餃子似的,井然有序地鉆出來一眾不速之客,赤尾,崇華,一名不認識的女子,甚至嚴越也在其中,最后才是負責開門的倏忽,徹底看傻眼了。
江清卻非常從容,仿佛早有預料,扭頭道:“要從勾陳山內(nèi)悄無聲息地盜走霸下蛋,要么是神仙下凡,要么是監(jiān)守自盜,我早已說過?!?/p>
崇華無言與素娥對視良久,終于不忍似的,別過臉黯然嘆了口氣:“我知道,我只是從來不曾,亦或不愿懷疑是你,素娥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