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一百五十四·百川盈（1）（第3頁）

太古之世？朱英暗自吃驚，那是沒有任何文字與史料記錄的創(chuàng)世之始，距今至少三萬年，只存在于人類口口相傳的神話中，勾陳居然親眼見過？

他到底活了多久？

騷動的眾獸被他一喝，頓時噤聲，盡管心中仍有不忿，卻仍舊斂息垂首，以示臣服。

“青丘之尾狐，泰沂之鳳凰，云夢之巴蛇，大宛之天馬，朔漠之蒼狼，還有九河之龍，俱是如此。天運(yùn)興，則神獸生，天運(yùn)盡，則神獸歿矣。”

這話說得玄之又玄，聞?wù)呓月牭迷评镬F里，不明所以，也不敢讓他解釋一遍，只能閉緊了嘴老實聽著。

勾陳默然片刻，復(fù)又開口，話音中有與天地同壽的蒼茫：“吾之天命未竟，故能延存至今，然造化有期，吾生亦有涯，萬載春秋，太長了……吾之大限，恐將至矣。”

此言一出，好比九霄霹靂當(dāng)頭炸響，“轟隆”一聲把在場或人或獸都砸傻了，頓時什么叛不叛徒的都顧不得，全在一瞬間仰起了頭，驚恐萬狀地盯著勾陳——什么意思？您說您快要隕落了？？

在這個要命的節(jié)骨眼上？？

勾陳迎著數(shù)道驚惶失措的視線，威儀不改，沉渾道：“且寬心，尚未迫在眉睫，至少還有千百年，然吾力漸衰，已是征兆，此番召你們前來，便是有一事相商?！?/p>

四位獸主各自對視了一眼，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不敢應(yīng)聲，最后還是崇華率先道：“您……請講?！?/p>

“瀛洲地心常有混元雜氣噴涌，吾初至此地時，寸草不生，赤地千里，吾以身鎮(zhèn)壓萬載，方得今日之生機(jī)盎然。然而渾天現(xiàn)世，混元雜氣爆發(fā)之勢愈烈，吾力已竭，兩患交疊之下，無法兼顧，你們想必也察覺了?！?/p>

倏忽嘆了口氣，直言不諱地抱怨道：“自四年前渾天現(xiàn)世，海獸中便又有了龍宮之謠傳，珊瑚無孔不入，見縫就長，殺都?xì)⒉槐M，除了那妖孽還能有誰？”

崇華憂心忡忡道：“尊主，她莫非已徹底蘇醒了嗎？”

勾陳未作答，只是微微昂首，將身軀又露出幾分，滿湖熔巖隨之退潮般下降，眾人便目瞪口呆地看見，方才被巖漿淹沒的湖中巖壁上，竟然長出了幾株嬌艷欲滴的血玉珊瑚！

這可是在地心熔巖湖，在勾陳的眼皮子底下！

“此乃自她本體裂生的珊瑚枝，已然不懼地淵炎髓的極熱，甚至可以從中汲取靈氣作養(yǎng)料，吾雖能將之扼殺，但源頭不斷，終將再生?！?/p>

勾陳神情凝重道：“吞噬萬千生靈鑄成的元神近乎不滅，世間珊瑚不絕，她便不會死，封印困不住她太久，三百年已近極限。”

赤尾齜牙低吼：“丹魄……若非使陰招，她怎能叫您受傷？”

風(fēng)恙卻冷不丁道：“光憑陰招就能傷到尊主么？你未必也太小看尊主了?！彬嚾惶ь^，眼尾烏青紋路似蟲爬，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勾陳：“一介兩千歲小妖，便能叫您負(fù)傷，道行比我們不知高出了幾十倍，修妖道比修獸道強(qiáng)，此乃不爭事實，您覺得呢？”

勾陳平靜地注視著她：“風(fēng)恙，不妨直言?！?/p>

“那我便直言，瀛洲獸族能有今日興盛，全因人類忌憚您的威勢，我等恪守本分，不沾人血，也只因您立的規(guī)矩。若您隕落，不出百年，此地必將被人族瓜分殆盡，我等反抗，便是被殺了剝皮抽筋，不反抗，也無非是卑躬屈膝，俯首為奴。”

風(fēng)恙冷冷道：“真到了那時，我不介意做妖，畢竟我生來便依靠吞噬修行，憑什么獸能吃，人就不能吃？難道真如素娥所說，有天上的仙在偏袒他們么？那我非得嘗嘗看，這人肉是什么滋味了?！?/p>

朱英眸光微微一閃，從這話中聽出了真切的殺意，她不是在放狠話，而是會說到做到。身為人類，八階靈獸墮而為妖，光是想想就已足夠令人膽寒，但站在獸族的立場上，此言無可指摘。

素娥，或者說丹魄先前那番驚天動地的吶喊，果然還是從根本處動搖了什么。

勾陳果然也沒有指摘，沉靜的目光逐一從四位獸主身上掃過：“吾知曉了。故而眼下兩難局面，更須設(shè)法破解，江清，你曾提及的鎖界大陣，今可堪用？”

江清答道：“可以一試，但光憑我一人，恐怕力不從心?！?/p>

“需要幾人？”

江清略一沉吟，給了個保守估計：“至少八位化神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