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敏徑直去看年蔻。麻醉的時間還沒有過,沒有枕頭還要將頭部偏向一側(cè)地躺著,這讓年蔻很不習(xí)慣。在老于父子沒回來之前,她已經(jīng)把護理員折騰的要撂挑子了。幸好小于提前給了護理員三倍的看護費,才勉強留住人。但人護理員也說了,這頭一個24小時干完之后,給多少錢也不伺候年蔻了。
高齡懷孕的年蔻,在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揣了一個時候,就不是個消停的人。切除闌尾后的體位要求、不能吃喝的規(guī)定,讓她煩得不想忍耐卻不得不忍受。
最難忍的是要平躺在床上。她都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平躺了。但現(xiàn)在她只能通過屈曲雙膝以降低腹部的胎兒對胸腔的壓迫。那半張著嘴,呼哧呼哧地喘氣的模樣,像極了一條被迫上岸的大魚。
“李大夫,我什么時候能喝水吃飯?。俊蹦贽⒙犕瓴唤o枕頭的解釋,開始問吃喝。她不僅是嘴巴干渴,她極力想在李敏跟前隱藏自己快失控的情緒。
“排氣以后?!崩蠲艏傺b當(dāng)沒看到她情緒的不穩(wěn)定,按著順序做檢查。
等李敏聽完胎心率,年蔻又開口央求:“可我嘴干,很渴。就少少喝一點兒水,行吧?”
“珊珊,去隔壁拿幾個棉簽過來。老于師傅,一會兒你可以用棉簽沾水,給她潤潤嘴唇。排氣之后你去告訴我們一聲。吃喝什么的,得等我聽到你的腸鳴音正常,腸蠕動恢復(fù)了才可以?!?/p>
年蔻失望地嘟囔著要渴死了之類的話。老于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,嘴里應(yīng)著李敏、安撫老伴兒:“好。謝謝李大夫。你先別急,咱們聽李大夫的?!?/p>
老于他們今晚聊得投機,這頓飯吃的時間就比較長,最后盡興而歸的他們父子倆才回來沒多一會兒。他臉上的酒氣讓躺著沒處躲的年蔻很膈應(yīng),忍不住斥責(zé)老于。
“你離我遠(yuǎn)點兒。你這一身的酒氣,熏著我兒子了?!崩咸懿粷M意,“我才手術(shù)躺在病床上,你們爺倆吃個飯就去了那么久,真不是東西!”
老于看看李敏訕笑下退了開去。
珊珊拿了棉簽過來,礙于小于這父子倆都是這同樣的模樣,相比之下,還是臨時請的看護能湊到她跟前。但是年蔻不稀罕護理員,老于只好捂著嘴又上前。李敏拿著沾了水的棉簽,給老于示范怎么給老太太潤唇。
年蔻使勁地咂吧棉簽里的那點兒水不撒嘴,李敏覺得好笑的同時也勸她說:“你還有不少瓶滴流呢,我給你的液體是足夠的。你不用這樣,你這是張嘴喘氣才覺得嘴干,不是真的口渴?!?/p>
復(fù)又轉(zhuǎn)過頭對護理員說:“少給她點兒水潤潤唇就可以。她這是心理作用,不是真渴?!?/p>
再吩咐老于:“你記著時間,等夠了術(shù)后4個小時的時候,你去辦公室找我,我再過來給她檢查一下?!?/p>
最后李敏看著小于等人不動彈就明知故問:“今晚你們誰在這兒護理?”主要是才收過小于的紅包,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攆人。
“我在這兒。兒子你去把你媳婦和孩子接回家。明兒也不用著急過來,梁主任說了,醫(yī)院食堂的早餐還不錯的?!?/p>
“爸,還是我留在這兒吧。萬一夜里我媽有什么事兒,你也掫不動的?!?/p>
“去。我怎么就掫不動了。我還沒那么老。再說這不是還有護理員幫忙呢?!崩嫌诓粷M地瞪兒子一眼,“你趕緊送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回去,把媳婦和孫子接回家?!?/p>
小于順勢站起來,對一邊坐著一對也有五十多歲的夫妻,說:“爸,媽,我送你們先回去了,醫(yī)院要鎖病房門了。”
劉主任滿身酒氣地回到家。柴主任笑著把人接進門,嘴里抱怨道:“怎么喝了這么多的酒?也不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。大晚上這么黑的,出點事兒怎么辦!”
“我和梁主任、還有蘇穎他倆一起回來的?!?/p>
“噢。”柴主任放下心。梁主任和他們住一棟樓,而蘇穎和他們樓上樓下的?!跋禄赜浀媒o我電話,免得我在家也是擔(dān)心你地干等。”
“好。”劉主任歪在餐桌的椅子邊,瞧著果盤里的玫瑰紫葡萄,突然間覺得很稀罕,一顆接一顆地揪著吃。
“我今兒燉了雞湯。雞油我都撇出去了,你等會兒再吃葡萄,我給你盛一碗雞湯喝,蓋蓋酒氣?!?/p>
“好啊。老柴。”劉主任看著丈夫往廚房去,站起來跟在他后面嘀咕“老柴你真好”。
“那是。給你,溫乎的,這時候喝正好。”柴主任把雞湯遞給她,又拿了一個羹匙放湯碗里。
劉主任接過湯碗,就站在廚房里慢慢地一小口、一小口地呷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