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小的玉質(zhì)滴管,竟從他僵直的手指間脫手激射而出,劃過一道弧線,連管帶汁,整個沒入了翻滾的藥液之中!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。
霍天淵眼睜睜看著那承載著近十滴“迷魂樹汁”的玉管消失在藥液里,大腦“嗡”的一聲,一片空白。十倍的劑量!還有玉管本身!這已不是失敗,而是……災(zāi)難!足以產(chǎn)生強烈精神毒素的災(zāi)難!
連日來積壓的挫敗、對材料的痛惜、以及對張鐵柱這根“最后的稻草”的徹底失望,如同被點燃的炸藥,轟然爆發(fā)!他雙目赤紅,理智的弦瞬間崩斷,再也不去管什么狗屁火候、什么藥性平衡,體內(nèi)冥海法力如同決堤洪流,毫無保留地瘋狂涌入丹爐!
“毀!盡情地毀吧!我看你這‘霉星’到底能帶來怎樣的終結(jié)!”他狀若瘋魔,嘶聲怒吼,將丹火催發(fā)到極致,藍色的烈焰如同怒龍般在爐腔內(nèi)咆哮、沖撞,將那過量的樹汁、玉管的碎片、以及所有藥材粗暴地席卷、撕裂、煅燒!他要將這失敗,將這霉運,連同這爐丹藥,徹底焚為虛無!
爐壁的“千藥寶釉”以前所未有的頻率瘋狂閃爍,試圖調(diào)和這完全失控的、毀滅性的能量風(fēng)暴,卻如同暴風(fēng)雨中的一葉扁舟,徒勞無功。
張鐵柱面如死灰,癱軟在地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:完了,這次真的死定了。
然而,毀滅的極致,有時會誕生匪夷所思的奇跡。
在那完全失控的冥海丹火與“千藥寶釉”拼盡全力的調(diào)和下,過量的迷魂樹汁并未化作毒霧,反而被極致的高溫強行提純,萃取出最本源的幻夢靈性;玉管碎片被熔煉,其蘊含的微弱定魂玉氣被激發(fā);七彩幻蝶花蕊以及其他藥材的精華,在這狂暴的、近乎混沌的熔爐中,被強行擠壓、融合、變異!
一種超越了原有丹方構(gòu)想的、在毀滅中孕育的新生平衡,竟在這絕對的混亂中,悄然誕生。
狂暴的能量漸漸平息,不是因為控制,而是因為……一種新的穩(wěn)定結(jié)構(gòu),形成了。
霍天淵力竭般地喘息著,眼中的瘋狂褪去,只剩下茫然與虛脫。他感知到爐內(nèi)并非預(yù)想中的死寂或爆炸后的廢墟,反而是一種……內(nèi)斂的、如同深淵般吸引人探索的奇異波動?
他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遲疑,緩緩揭開了爐蓋。
沒有預(yù)想中的毒瘴與惡臭。爐底,三顆丹藥靜靜懸浮。它們并非固形,而是如同三團不斷變幻形態(tài)的液態(tài)光影,色彩迷離,時而凝聚成美人眼眸,時而擴散成星空漩渦,時而坍縮成不可名狀的恐懼之形……光是注視,就讓人心神搖曳,意識仿佛要被吸入其中。
變異靈丹!前所未見的變異靈丹!
霍天淵小心翼翼地將其中一團“液態(tài)光丹”攝入手中,神識謹(jǐn)慎探入。下一刻,他身軀劇震,眼中爆發(fā)出駭然精光!這丹藥的效力,遠(yuǎn)超原版幻心丹何止數(shù)倍!它已不僅僅是制造幻境,而是能直指服用者道心縫隙,挖掘內(nèi)心最深處的執(zhí)念與恐懼,并將其具象化,進行最殘酷也最有效的淬煉!更因那玉管材料的融入,丹藥本身帶上了一絲守護神魂的屏障,確保歷練不至徹底崩潰道心。
這……這是幻心丹的終極形態(tài)?!
霍天淵捧著這團流動的光,猛地轉(zhuǎn)頭,看向地上如同等待最終審判的張鐵柱,臉上的表情復(fù)雜到了極致——震驚、荒謬、恍然、乃至一絲……感激?
就是這個被他視為“霉星”、屢屢?guī)硎〉乃幫?,這最后一次、最徹底的“失誤”,卻在他失控的暴怒下,陰差陽錯地,打開了一扇通往更高丹境的大門!
張鐵柱見師兄看來,眼神恐怖,以為在考慮如何處置自己,絕望地閉上眼。
然而,他聽到的卻是霍天淵有些沙啞、卻異常平靜的聲音:“鐵柱,起來。”
張鐵柱愕然睜眼。
霍天淵走到他面前,將他扶起,甚至伸手拂去他衣角的灰塵,眼神復(fù)雜地端詳著他,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寶。
“鐵柱啊……”霍天淵的語氣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,“從今日起,你便是我霍天淵的正式藥童。以后遞送材料……不必過于拘謹(jǐn),順其自然便可?!?/p>
張鐵柱徹底懵了,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(xiàn)了幻聽。
自那日后,流云仙城關(guān)于霍天淵的傳聞再添新篇。
那位號稱“丹房霉星”的藥童張鐵柱,非但未被驅(qū)逐,反而地位穩(wěn)固,更被霍天淵在某些場合親口稱為“福星”。而霍師兄在他的“輔佐”下,雖然日常依舊炸爐聲不絕,失敗品堆積如山,但偶爾,卻能于那看似絕對的失敗中,如鳳凰涅盤般,煉出幾顆功效詭異、威力絕倫的變異靈丹!
天才師兄霍天淵,時常會對著一爐成功的變異丹藥發(fā)呆,眼神中充滿了對丹道、對命運、乃至對自身認(rèn)知的深深懷疑。
而曾經(jīng)的“霉星”張鐵柱,如今走在宗內(nèi),總會迎來其他弟子復(fù)雜難明的目光,那目光中混雜著敬畏、好奇,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。甚至有人私下調(diào)侃:
“瞧見沒?那就是霍師兄的‘福星’藥童!想煉變異靈丹嗎?先找個能遞錯材料的藥童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