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內(nèi)一片死寂。
所有正在鍛打的弟子都停下了動作,張大了嘴巴,目瞪口呆地看著墻上那塊“鑲嵌藝術(shù)”。幾個離得近的弟子,甚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,仿佛在確認它是否還安在脖子上。
鐵師傅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,他看了看墻上那塊嵌入至少三寸深的精鐵原石,又看了看保持著揮錘姿勢、同樣有些發(fā)愣的霍天淵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霍天淵自己也懵了。他看了看手中的鐵錘,又看了看墻上的“成果”,眨了眨眼,有些無辜地看向鐵師傅:“鐵師叔,這……這精鐵原石,似乎不太結(jié)實?”
鐵師傅深吸一口氣,強壓下把那錘子搶過來敲開霍天淵腦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構(gòu)造的沖動。他走到墻邊,運起靈力,費了些力氣才將那塊深深嵌入的精鐵原石摳了下來。原石表面只有一個淺淺的錘印,大部分力道都被浪費,轉(zhuǎn)化成了可怕的動能。
他拿著那塊原石,走回霍天淵面前,將其放回鐵砧,然后用一種極其復雜、混合著震驚、無奈與一絲絲難以察覺的驚嘆的語氣,緩緩評價道:
“霍師侄……你這力度,確是驚人。老夫執(zhí)教多年,從未見過有初學弟子,一錘之下,能有如此……如此開碑裂石之威。”
他頓了頓,看著霍天淵那似乎還有些小得意的表情,話鋒猛地一轉(zhuǎn),語氣沉重:
“但是!你這準頭……著實有待商榷!鍛打鍛打,力要落在材料上,使其內(nèi)部致密,雜質(zhì)排出!不是讓你把它當暗器發(fā)射出去!你這一錘,九成九的力都浪費了,還差點拆了老夫的鍛打室!”
霍天淵臉上的那點小得意瞬間僵住。他撓了撓頭,看著鐵砧上那塊“幸存”的原石,也有些不好意思:“呃……鐵師叔,晚輩習慣了丹火之控,對這純粹的力量拿捏,確實生疏了些。下次,下次我一定注意準頭!”
鐵師傅看著他誠懇(?)認錯的態(tài)度,再看看墻上那個刺眼的坑洞,無奈地擺了擺手:“罷了罷了!今日你先別用全力,感受一下運力與落點的配合。就從……輕拿輕放開始練起吧?!?/p>
于是,在接下來的時間里,煉器堂的這間鍛打室內(nèi),不斷響起各種詭異的聲響。有時是“鐺”一聲輕響后,原石只是微微移位;有時是“噗”一聲悶響,錘頭砸偏,擦著鐵砧邊緣落下,火星四濺;偶爾好不容易砸中了,卻又是力道不均,將原石砸得歪七扭八,就是無法有效鍛打。
霍天淵與那柄黑鐵錘、那塊頑劣的精鐵原石,展開了一場艱苦卓絕的“搏斗”。他引以為傲的神識在此處幾乎派不上用場,完全依賴于生疏的肌肉記憶和手感。
煉器堂的弟子們,從一開始的震驚看戲,到后來的忍俊不禁,再到最后的麻木習慣。他們看著那位在丹道上叱咤風云的霍師兄,在鍛打臺上表現(xiàn)得如同一個剛學會拿筷子的稚童,心中感慨萬千。
“看來,隔行如隔山啊……”
“霍師兄這力氣是真大,就是……太費墻了?!?/p>
“幸好鐵師傅有先見之明,給他準備了最結(jié)實的家伙和單獨的區(qū)域……”
霍天淵則完全沉浸在了與自身力量較勁的新奇體驗中。他不再去想什么丹道至理,什么毀滅新生,眼中只有那塊不斷變形、卻始終難以馴服的精鐵原石。
“有意思……”他抹了把汗,看著鐵砧上那塊被自己敲得奇形怪狀的原石,眼中反而燃起了不服輸?shù)幕鹧?,“這掌控自身每一分力道的學問,似乎也別有一番天地。或許,這煉器堂,我來對了!”
他并不知道,他這一錘砸出的,不僅僅是墻上的一個坑,或許也是他通往另一條“暴力”美學大道上的……第一聲啼鳴?只是這啼鳴聲,著實有些過于響亮和具有破壞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