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剛刺破鎮(zhèn)國公府的晨霧,西跨院的青石板路上就傳來轱轆轱轆的聲響。沈清辭攏了攏銀狐毛鑲邊的墨色披風(fēng),指尖剛觸到微涼的布料,就見貼身丫鬟晚翠捧著個描金漆盒快步走來,裙角掃過階前的霜花,帶起細碎的白痕。
“小姐,您要的東西都齊了?!蓖泶鋵⑵岷袛R在廊下的梨花木桌上,掀開盒蓋時,里面的物件映著晨光泛出細碎的光——除了常用的銀針、傷藥,還有塊巴掌大的暖玉靜靜臥在紅絨襯布上,玉身通透,隱隱能看到內(nèi)里流轉(zhuǎn)的淺金色光暈。這是三日前認主儀式后,暖玉第一次在白日里顯露出這般異象,沈清辭指尖剛碰到玉面,就覺一股溫流順著指腹漫進四肢百骸,連帶著晨起的寒意都散了大半。
“把玉收進貼身的錦囊里,再備兩匹快馬,就按之前說的,讓暗衛(wèi)在城外十里坡等著?!鄙蚯遛o聲音輕緩,目光卻掃過院墻外那棵老槐樹——枝椏間藏著個青灰色的身影,是沈清柔派來盯梢的丫鬟。前世她就是這般被蒙在鼓里,以為庶妹只是些小性子的算計,直到家族覆滅時才看清那眼底的蛇蝎心腸。如今再看這拙劣的盯梢手段,只覺可笑。
晚翠會意,將暖玉裹進繡著纏枝蓮的錦囊中,貼身系在沈清辭腰間,又壓低聲音道:“小姐,昨兒廚房送來的桂花糕,我驗出了些問題,里面摻了少量的迷魂草,吃多了會讓人渾身無力。”
沈清辭挑了挑眉,指尖捻起塊放在碟子里的桂花糕,糕體蓬松,還泛著甜香,若不是晚翠跟著她學(xué)了辨毒的本事,尋常人根本看不出異樣?!傲魞蓧K當(dāng)證據(jù),剩下的賞給那棵樹上的‘客人’吧,就說我感念妹妹心意,特意分她嘗嘗?!?/p>
晚翠忍著笑應(yīng)了,轉(zhuǎn)身去安排。沈清辭則走到鏡前,將發(fā)間的珍珠簪換成了支不起眼的木簪——簪子中空,里面藏著三根淬了麻藥的細針,是她特意讓府里的鐵匠打造的。前世圍獵時,她就是因為毫無防備,才被沈清柔設(shè)計墜馬,雖沒傷及性命,卻錯過了蕭玦遇刺的關(guān)鍵時機,這一世,她不僅要護住自己,還要護住那個前世未能護住的人。
不多時,府外傳來車馬聲,是父親鎮(zhèn)國公沈毅派人來催了。沈清辭提著裙擺走出院門,就見嫡弟沈清硯正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站在廊下,少年眉眼間滿是興奮,見她出來,連忙上前:“姐姐,你可算好了!聽說這次圍獵能見到靖王殿下,我還想向殿下請教騎射呢!”
沈清辭揉了揉弟弟的頭頂,眼底泛起暖意。前世沈清硯為了護她,被蕭景淵的人亂箭射死,死時不過十六歲,這一世,她定要讓弟弟平安長大,再也不受那般苦楚。“想要請教靖王殿下,可得先把自己的騎射練好,別到時候在殿下面前出丑?!?/p>
沈清硯撓了撓頭,嘿嘿笑著應(yīng)了。姐弟倆剛走到府門口,就見沈清柔穿著一身水綠色的騎裝,扶著母親柳氏的胳膊走了出來。沈清柔見了沈清辭,臉上立刻堆起溫柔的笑容,快步上前:“姐姐,你今日這身騎裝真好看,襯得姐姐膚色愈發(fā)白皙了。”
柳氏也笑著附和:“是啊,辭兒今日看著精神多了,之前總擔(dān)心你身子弱,這次圍獵可得多注意些,別累著自己。”
沈清辭對著母親屈膝行禮,目光卻在沈清柔身上轉(zhuǎn)了一圈——只見沈清柔腰間系著個香囊,香囊上繡著朵并蒂蓮,那是前世蕭景淵送給她的定情信物,如今卻出現(xiàn)在沈清柔身上,看來兩人早就勾搭上了?!岸嘀x母親關(guān)心,女兒會注意的。妹妹今日這身騎裝也很是別致,尤其是腰間的香囊,不知是哪位巧手之人繡的?”
沈清柔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下意識地捂住腰間的香囊,強裝鎮(zhèn)定道:“姐姐說笑了,不過是個普通的香囊,是丫鬟閑著無事繡的?!?/p>
沈清辭也不戳破,只是淡淡笑了笑,轉(zhuǎn)身翻身上馬。沈毅這時也走了出來,見眾人都已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,便揚聲道:“時辰不早了,我們出發(fā)吧!”
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城,朝著皇家圍場的方向行進。剛走出城門口,沈清辭就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她不動聲色地抬頭望去,就見不遠處的茶樓上,一道玄色身影正倚著欄桿,手中把玩著一把折扇,不是蕭玦是誰?
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,蕭玦眼中閃過一絲訝異,似乎沒想到她會注意到自己。沈清辭對著他微微頷首,隨即調(diào)轉(zhuǎn)馬頭,跟上了隊伍。她知道,蕭玦此時定在觀察她,前世她在圍獵時表現(xiàn)得怯懦無能,如今卻這般鎮(zhèn)定自若,想來蕭玦心中定是起了疑心,不過這正是她想要的,只有讓蕭玦注意到她,她才有機會與他結(jié)盟。
隊伍行了約莫一個時辰,就到了城外的十里坡。沈清辭借口要方便,讓晚翠陪著下了馬,走到路邊的樹林里。剛進樹林,就見兩個黑衣暗衛(wèi)從樹后走了出來,對著她單膝跪地:“屬下參見小姐?!?/p>
“起來吧,情況如何?”沈清辭問道。
“回小姐,我們按您的吩咐,在前面的黑風(fēng)口查探到有埋伏,大約有二十余人,都是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,看他們的裝束,像是蕭景淵的人。”暗衛(wèi)恭敬地回道。
沈清辭眸色一沉,果然不出她所料,蕭景淵迫不及待地想要對她下手了。前世她就是在黑風(fēng)口被這些人設(shè)計墜馬,如今既然知道了他們的計劃,就不能讓他們得逞。“你們先去前面盯著,一旦有動靜,立刻用信號彈通知我。另外,把這個交給靖王殿下的暗衛(wèi),告訴他們,黑風(fēng)口有埋伏,讓他們多加小心?!?/p>
暗衛(wèi)接過沈清辭遞過來的紙條,恭敬地應(yīng)了聲,轉(zhuǎn)身消失在樹林里。沈清辭和晚翠回到隊伍中,剛翻上馬背,就見沈清柔湊了過來,故作關(guān)切地問道:“姐姐,你剛剛?cè)淞掷镌趺慈チ四敲淳?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?/p>
“沒什么,只是有些暈車,在樹林里緩了緩?!鄙蚯遛o淡淡回道,目光卻注意到沈清柔的坐騎有些異常——馬的韁繩似乎被人動過手腳,只要稍微用力拉扯,韁繩就會斷裂??磥砩蚯迦岵粌H想讓她在黑風(fēng)口遇襲,還想在半路上讓她墜馬,真是好算計。
沈清辭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韁繩與沈清柔的韁繩纏在一起,笑著道:“妹妹的坐騎看著有些不安,想來是第一次參加圍獵,有些緊張。不如我們將韁繩纏在一起,也好相互有個照應(yīng)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