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假在筆尖與書頁的摩擦聲中,悄然而逝。
喬琳的生活形成了一種近乎嚴苛的規(guī)律。清晨,在饑餓、低溫、走動的三重刺激下,進行第一遍深度編碼記憶,目標或是英語單詞,或是古文詩詞,或是政史地的零散知識點。她將聯想編碼術運用得愈發(fā)純熟,抽象的公式、拗口的概念,都在她腦中化為一幕幕生動甚至滑稽的戲劇,印象深刻。
早餐她不再客氣,食量幾乎是過去的兩倍。王亞珍從最初的驚詫到后來的沉默,偶爾會看著喬琳迅速清空的碗碟,眼神里交織著難以言喻的復雜,或許是心疼多出的糧食消耗,又或許是隱約察覺到了女兒身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。
上午是費曼學習法和自測記憶法的時間。她對著墻壁,將數理化的邏輯鏈條拆解得清清楚楚,任何一點模糊都會被她標記、攻克。下午則進行定樁法復習和青木養(yǎng)身功的修煉。房間、客廳、甚至小區(qū)里固定的散步路線,都成了她存儲知識的“記憶宮殿”。而青木養(yǎng)身功的練習,也從最初的生澀艱難,變得流暢自然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,那縷暖流壯大了些許,如同溪流,孜孜不倦地沖刷溫養(yǎng)著她的經脈,改善著她的體質。她的皮膚變得更加白皙潤澤,原本因營養(yǎng)不良而有些干枯的頭發(fā)也重現光澤,五官在細微處調整,越發(fā)清秀精致。這種變化潛移默化,朝夕相處的家人一時難以察覺,但若是有許久未見的外人,定會覺得喬琳“長開了”,“氣色好了”。
然而,家庭的氛圍并未因她的改變而好轉。喬建斌的酗酒愈發(fā)頻繁,失業(yè)的憤懣和生活的壓力讓他像一座隨時可能噴發(fā)的火山。王亞珍的抱怨也日益增多,夫妻間的爭吵如同家常便飯。
這天傍晚,爭吵再次爆發(fā),比以往更加激烈。
“錢錢錢!就知道要錢!喬琳下學期學費、資料費哪里來?許妍復讀的錢又在哪里?”王亞珍的聲音帶著哭腔。
“我能有什么辦法?!要不是當初……要不是那個超生的……”喬建斌醉醺醺地低吼,話語含糊,但指向性明確。
坐在房間里正在用地點樁記憶歷史年代的喬琳,動作頓住了。記憶深處,那個被忽視、被怨恨的妹妹許妍,瑟縮在角落里的身影浮現出來。她知道,父親未盡之語里,包含了對許妍這個“超生”根源的怨懟,也包含了……對她這個“合法”孩子卻未能如他們所愿、早早工作分擔家計的失望。
就在這時,她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。是許妍。
十六歲的少女,身形單薄,臉色帶著不健康的蒼白,眼神怯怯的,像一只受驚的小鹿。她手里捏著一張揉皺的試卷,上面鮮紅的“78”分格外刺眼。
“姐……”許妍的聲音細若蚊蚋,“這道題……我不會?!彼桓胰タ锤改笭幊车姆较?,只是無助地望著喬琳。
喬琳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。記憶里,她忙于應付自己的學業(yè)和家庭的壓力,對這個被視為“禍根”的妹妹,多少有些疏離和忽視。直到許妍后來也被迫放棄高考機會,直到她也在這個泥潭里掙扎……
喬琳深吸一口氣,壓下翻涌的情緒,接過試卷。是一道數學幾何證明題。
“過來,我教你。”她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溫和。
她引導著許妍,沒有直接給出答案,而是用費曼學習法的思路,一步步拆解題干,引導她自己發(fā)現輔助線的做法?!澳憧矗@里有個垂直條件,我們能不能試著構造一個直角三角形?連接這兩個點看看……”
許妍起初有些緊張,但在喬琳清晰耐心的引導下,眼睛慢慢亮了起來,最終自己找到了解題的關鍵。她抬起頭,看向喬琳的眼神里,除了依賴,還多了點不一樣的光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