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忽然想起小時候,家里窮,有一塊糖,他們?nèi)齻€也會搶得不可開交。
可現(xiàn)在,為了可能從我這里得到的好處,他們卻能如此默契地聯(lián)合起來,把刀口一致對向我。
原來,貧窮時爭奪的是糖,而如今,他們爭奪的,是我這把老骨頭里可能榨出的最后一滴骨髓。
我的眼睛有點模糊了,看他們的臉都有點扭曲了。
第八節(jié):回憶的糖果與現(xiàn)實的刀
就在這片水光扭曲的視線里,那些被塵封的、我自己都快忘了的舊時光,卻無比清晰地撞了回來:
想起我七八歲時,娘給的一塊水果硬糖,我攥在手心里攥到黏糊糊都舍不得吃,最后小心翼翼地剝開,用牙咬開,分成了不均勻的三小塊,塞進三個弟弟張著的、流著口水的嘴里。
我自己舔了舔那花花綠綠的糖紙,覺得心里比吃了糖還甜。
想起我十六歲進城打工,第一個月拿到微薄的薪水,舍不得給自己買一瓶雪花膏,卻咬牙給大弟買了他夢寐以求的球鞋,給二弟買了新書包,給三弟買了自行車。
看著他們開心的笑臉,我覺得自己這個姐姐,當?shù)谜嬗袃r值。
想起那些年,我一次次地把自己的需求壓縮到最小,把我的時間、我的精力、我微薄的積蓄,像填無底洞一樣,填進這個名為“家”的深淵里。
我總以為,我多付出一點,他們就能過得好一點,我們這個家,就能更暖和一點……
原來,貧窮時,我舍不得吃的那塊糖,喂大的是他們今日聯(lián)手算計我的胃口。
原來,我傾盡所有澆灌的,不是親情之樹,而是貪婪之藤。
這致命的傷害,來自于我最不設(shè)防、最柔軟的地方,來自于我耗費半生心血去構(gòu)筑和維護的信仰。
現(xiàn)在,這個信仰,在我模糊的淚眼里,隨著他們那張張扭曲的臉,徹底崩塌了,碎成了一地沾著血的玻璃碴子。
剛才還其樂融融的場面,徹底冷了下來。
我拿起面前的橙汁一飲而盡……
站起身,提著放在椅背上的外套:
“我頭還有點暈,得回去休息了。你們慢慢吃。”
“三個弟弟”……沒有挽留,只有沉默。
第九節(jié):歸家后的盤算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回到家的。
記憶像是斷片的錄像帶,只有一些模糊的碎片:
出租車冰冷的車門把手,窗外飛速倒退、扭曲的街燈,還有思李的小手緊緊攥著我的手指,那點微弱的溫暖,是連接我與這個冰冷世界的唯一繩索。
“媽媽,你手好涼。”女兒仰起小臉,怯生生地說。
我猛地回過神,才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站在了家門口。
鑰匙串叮當作響,試了好幾次,才對上鎖孔。
推開門,熟悉的家的氣息包裹上來,我卻感覺像站在一個陌生的懸崖邊,渾身發(fā)軟。
“媽媽累了,思李自己先去洗洗手,好不好?”
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