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在一條彎曲的山道上,我抬頭看了看。小雨零零落落的,細如牛毛,根本也不足以打濕我身上的獸皮衣,整座山也像是起了一陣薄薄的霧靄,朦朦朧朧的。
我跟在他們?nèi)松砗?,那古打了個酒嗝,道:“族長,怎么沒有見到大巫前來用餐?”
那古心思縝密,看似人有些醉,但我知道他心里亮堂得很。此時他沒有說本地話,怕也是在為我著想。阿比蓋爾臉色已有些酒暈,一手搭在那古肩膀上,笑道:“大巫獨自一人慣了,不喜熱鬧。”
看著他們兩人這樣子,我不由失笑。一場酒席下來,兩人似乎走得更近了。這也是由于那古的處事機靈吧,我們此次拜訪,他對來時被蟒絕鬼仔殺死的兩名族人一事閉口不提,名義上也僅僅是來彌羅族求醫(yī)治病。雖然我也知道那古心里有所不甘,但落在阿比蓋爾這等粗獷人物眼里,足以讓他另眼相待了。
那古跟著笑道:“族長此次恩情,在下銘記在心,回去之后定要向涼木族長稟明一切,大巫若能將我這族人身上的蠱毒治愈,我天狼族必有重謝?!?/p>
阿比蓋爾轉(zhuǎn)過頭看了我一眼,道:“你倒是對這個族人很是掛心?他是你們族中的什么人?”
那古道:“此子不過是我族中一名普通族人罷了,只因身患蠱毒,若不盡快治愈,恐耽誤我部遠遷,所以涼木族長與在下甚為擔(dān)憂。”
這時,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老者忽然道:“大宋朝廷真的給你們撥劃了領(lǐng)地么?”
這老者身材不高,卻一臉的精明,面上涂著三道紅色顏料,身上的獸皮衣上掛著許多個獸皮袋。他是會講中原話的,在剛剛篝火聚餐,他與那古碰酒時,我便聽他說了一些“幸會”之言。
只聽那古笑了笑,道:“那是自然。大宋的皇帝寬厚仁慈,已在中原之地撥給我天狼一片樂土,只待我們遷族過去?!?/p>
“有多大的領(lǐng)地?”
這名老者似有些迫切的想知道,阿比蓋爾沒有多言,只是側(cè)著頭看著那古,大概他心中也是有這么一問。只見那古抬頭看了看四周,有點不經(jīng)意的道:“不過點大的地方罷了,朝廷劃分領(lǐng)地是按部族的大小來定的,像我們天狼族,也僅僅是劃分了塊普通的上等戶村落?!?/p>
聽他們這么說著,我不覺豎起了耳朵。大宋將村落分為五等戶,按照村落整體經(jīng)濟來定,第一、二、三等戶又為上等戶,第四、第五為下等戶。上等三戶之中雖然同等,但當(dāng)中的領(lǐng)土差距卻是不是一般的大。按照大宋律法,占田百頃為一等戶,十頃二等,一頃為三等,但凡千貫者、受種一十乃至百十石便為上等戶,可以說能被定性為上等戶的村子,幾乎都是富饒之地了,村子里的萬貫富民偏多。而下等戶則大多是貧苦的農(nóng)民了,村落遠沒有上等村戶富饒,村子的田地也是少的可憐。那古只是說朝廷已撥給上等戶村落給他們天狼族,卻并沒有細說是幾等戶,但就算是上等戶之中的三等戶,他們天狼族也分到極為可觀的領(lǐng)地了。
可是,朝廷真的愿意給天狼族撥劃富饒的領(lǐng)地么?
我看了看那古,他說的很平靜,臉上仍帶著些醉意,也不知道他到底賣的什么關(guān)子。而那名老者和阿比蓋爾卻是相視一眼,那名老者眼睛閃了下,道:“如此說來,那宋朝皇帝當(dāng)真是出手闊綽了?!?/p>
那古搖了搖頭,道:“這是他們朝廷委派的使者告訴我們的,我天狼畢竟還沒有真正遷至大宋,具體的領(lǐng)地劃分還不是很清楚,不過涼木族長已派族人與宋朝使者前去勘探,想來這次待我等回去之后便會知道是否為實?!?/p>
他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,我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??灯阶屗皝硪惶綇浟_族是否有歸順之意,他這句話倒像是在懷疑朝廷和康平,弄得自己心里也似沒個譜一樣。
阿比蓋爾此時聲音灑脫了些,道:“來我彌羅族莫要提及此事,先生,此地離大巫的洞府已然不遠,我看還是快快拜見他為好?!闭f著,他加快了些腳步,朝前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