糜府茶會,絲竹漸歇,賓客的目光皆被那幾座銅爐以及糜竺手中形態(tài)各異的蜂窩煤樣品所吸引。當糜竺將“甲、乙、丙、丁、?!蔽宓确涓C煤的特性、用途與那看似“低廉”的產(chǎn)量——“月內(nèi),我糜家傾盡全力,大抵能供應這五等煤合計三十萬塊?!薄捅P托出時,廳堂內(nèi)先前融洽的氣氛為之一凝,旋即被一陣細微的騷動所取代。
三十萬塊?在場數(shù)十家世家代表,心中迅速盤算開來。若平均分配,每家也不過能分得幾百塊甲等。這幾百塊煤,對于鐘鳴鼎食、庭院深深的世家大族而言,實在顯得捉襟見肘。莫說偌大府邸冬季取暖,便是單單供應主人居住的正院、書房、宴客廳這些核心區(qū)域,若想保持整日溫暖,一日隨隨便便便需耗去上百塊。這還不算家族其他成員院落、客房、管事仆役值班房、廚房工坊乃至外圍馬廄雜院的用度。
“糜公,此物雖妙,然三十萬之數(shù)……是否過于杯水車薪?”一位來自冀州的代表忍不住開口,語氣中帶著難掩的急切,“我冀州苦寒,家大業(yè)大,若按糜公所言等級劃分,甲等煤用于正廳待客,乙等煤用于主人書房寢居,丙等煤予家族子弟,丁等煤配給管事仆役,外圍雜役馬廄用常規(guī)煤……這區(qū)區(qū)數(shù)百塊,怕是難以維持?。 ?/p>
此言一出,頓時引來一片附和。他們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,自家那雕梁畫棟的庭院因燃料不繼而寒意侵人,賓客面前失了體面,家族長輩受凍,……這絕非小事!蜂窩煤帶來的清潔、便利與持續(xù)燃燒的優(yōu)勢,勾起了他們巨大的需求,而這初步的供應量,卻遠遠無法滿足。
糜竺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,心中了然,面上卻故作無奈地嘆息一聲:“諸位所言,竺豈能不知?然此物制作繁復,尤以甲乙等高品級為甚,需精選煤料,反復錘煉,非一日之功。目前產(chǎn)能確僅限于此?!?/p>
一場心照不宣的爭奪,在看似謙和的言辭與默契的眼神交換中迅速完成。三十萬塊蜂窩煤,尚未正式在市面上流通,其份額已被在場這些嗅覺敏銳的世家代表們瓜分殆盡。他們甚至主動開始細化分配方案:某家主要甲等,某家乙丙等搭配,某家需求丁等和常規(guī)煤較多……糜竺只需含笑記錄,儼然已成定奪之人,至于下人還用什么蜂窩煤,接著用柴吧。
糜竺也是喜出望外,他原本以為還需要再邀請一些世家豪強商賈前來,萬萬沒想到僅僅一批,就被搶購一空。
待到賓客心滿意足,或揣著契約,或帶著承諾離去后,喧囂的糜府重歸寧靜。書房內(nèi),燭火搖曳,糜竺屏退左右,只留糜芳在側,開始仔細核算今日之獲。
他提筆在絹帛上寫下數(shù)字:甲等煤七千塊,每塊五十錢,計三十五萬錢;乙等煤三萬塊,每塊四十錢,計一百二十萬錢;丙等煤五萬塊,每塊三十錢,計一百五十萬錢;丁等煤十萬塊,每塊二十錢,計二百萬錢;常規(guī)煤二十萬塊,每塊十錢,計二百萬錢。月度總收入竟高達七百萬錢!
糜竺深吸一口氣,繼續(xù)演算:扣除朝廷預訂采購的一百五十萬錢,再減去龐大的運輸、人力、物料成本約二百萬錢,剩余三百五十萬錢。繳納二成商稅,約七十萬錢,實得二百八十萬錢。最后,按與天子約定的六四分成,陛下得一百六十八萬錢,糜家尚余一百一十二萬錢!
“一月……僅此一項,便凈得一百一十二萬千錢?!”糜竺看著最終的數(shù)字,手指微微顫抖,忍不住低聲驚呼出來,“一年下來,豈非近一千多萬錢?!我糜家累世經(jīng)商,號稱資產(chǎn)億萬,那是多少代人心血積累!如今,單單憑借這蜂窩煤一物,一年之利,竟堪比昔日數(shù)年之總和!”
一旁的糜芳早已看得目瞪口呆。他原本對家族鹽鐵生意被朝廷逐漸收歸,以及天子嚴令禁止發(fā)放高利貸(尤其大哥糜竺堅決執(zhí)行,別家或許陽奉陰違,糜家卻徹底收手)頗有微詞。
后來曲轅犁的推廣,大哥為了配合朝廷,將許多銷售渠道甚至鋪面讓利給了如賈家這樣的合作者,基本只賺了個辛苦錢,利潤微薄,更是為了天子并州、涼州輸送了大量的物資,而這兩處都是朝廷明碼標價,別說利潤了,還虧損了不少,大哥也不向天子索要。
加之每月還需承擔供給徐州陶謙和廣陵甘寧所部的大量軍資物資,糜芳內(nèi)心沒少抱怨,覺得家族付出太多,收益卻不見漲。
方才聽兄長計算時,他還在暗自嘀咕,用這看似不起眼的蜂窩煤抵扣部分軍費,能抵多少?。
可此刻,親眼見到自家一個月就能從中分潤一百一十二萬萬錢,一年一千多萬的巨額利潤,他所有的疑慮和不滿瞬間煙消云散,被巨大的震撼和狂喜所取代!這蜂窩煤,哪里是煤,分明是流淌著的黑金??!
“大哥!這……這……”糜芳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。
糜竺相對冷靜些,但眼中的光彩也顯示他內(nèi)心極不平靜。他立刻鋪紙研墨,準備將這個驚人的收益預期和市場的熱烈反應,寫成密奏,以最快速度呈報長安天子。
看著信使遠去的背影,糜竺轉身對仍在興奮中的糜芳肅然道:“二弟,眼見此利,當知陛下之深意與我糜家之責任矣。昔日些許讓利,譬如曲轅犁、鹽鐵之政,乃至軍資供給,皆是為今日之局鋪墊。陛下信重,授我皇商之責,我等更需兢兢業(yè)業(yè),不可有負圣恩。這蜂窩煤之利,乃國策之利,亦是我糜家未來之基業(yè),務必要辦得穩(wěn)妥、漂亮!”
糜芳此刻心悅誠服,連連點頭:“大哥放心,芳必竭盡全力,助大哥打理好此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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