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陽,偽帝袁術的“仲氏”皇宮,此刻已無半分帝王威儀,唯有暴怒的咆哮與器物粉碎的刺耳聲響回蕩在殿宇之間。
“孫策小兒!安敢如此!安敢如此!?。 ?/p>
袁術雙目赤紅,狀若瘋魔,將案幾上所有能觸及的竹簡、卷宗、珍玩盡數掃落在地。他胸口劇烈起伏,指著南方,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利扭曲:“朕待他不??!許他兵馬,助他立足,他竟敢背主求榮,襲我廬江!還有張遼、段煨、于禁……還有那劉協小兒!欺朕太甚!欺朕太甚?。 ?/p>
殿內侍立的宮女宦官早已嚇得匍匐在地,瑟瑟發(fā)抖,唯恐天子的怒火降臨到自己頭上。一眾謀士武將亦是面色慘白,噤若寒蟬。
就在這時,謀士楊弘硬著頭皮,快步上前,躬身急聲道:“陛下!陛下息怒!此刻絕非意氣用事之時??!”
他見袁術猛地轉頭,那噬人般的目光幾乎要將他吞噬,連忙加快語速,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急迫:“陛下!如今局勢已危如累卵!北面,潁川段煨攻勢猛烈,陳國、梁國張遼穩(wěn)如磐石,我軍難以寸進,反有敗退之險;西北,朝廷許褚已出武關,荊州文聘亦奉命北上,南陽即將陷入南北夾擊!東北廣陵,于禁堅壁清野,紀靈將軍久攻不克!如今江東孫策又悍然反叛,兵鋒直指廬江!”
他每說一處,袁術的臉色就難看一分,這些都是他“仲氏王朝”好不容易打下的疆土,或是志在必得之地。
楊弘深吸一口氣,拋出了那個殘酷卻不得不面對的現實:“陛下!我軍兵力分散六處主要戰(zhàn)場,各處皆感吃力,糧草轉運亦已捉襟見肘!若再繼續(xù)多線開戰(zhàn),恐……恐各處皆不能保全!屆時,偽帝劉協與孫策逆賊兵合一處,直搗腹地,則大勢去矣!”
袁術身體晃了晃,扶著御案才勉強站穩(wěn),嘶聲道:“那……那依你之見,該當如何?難道要讓朕將好不容易打下的郡縣,拱手讓人不成?!”
“非是拱手讓人,乃是斷尾求生,集中力量,以求后圖!”另一謀士閻象也站出來,語氣沉痛卻堅定,“陛下,當斷則斷!臣與楊公之見相同,應立即放棄南陽、潁川、陳國、梁國、廣陵之攻勢,甚至……甚至廬江,亦需暫避孫策鋒芒!”
“放棄?”袁術喃喃自語,臉上肌肉抽搐。放棄這些地方,意味著他稱帝以來的擴張成果大半付諸東流,如何能甘心?
“陛下!”楊弘再次懇切道,“將散布于此五處的兵力,尤其是精銳,火速收縮回防!全力穩(wěn)固汝南郡、沛國、九江郡此核心三地!以此三地為根基,積蓄力量,然后……揮師北向,猛攻徐州!”
他走到懸掛的地圖前,手指劃過徐州西部:“彭城國、東海郡西側,以及豫州的魯國、泰山郡南部!此地乃連接徐州與朝廷兗州、青州之關鍵走廊!若能一舉拿下此地,便可與北方的本初公(袁紹)連成一片,徹底將朝廷勢力逐出徐州、青州!屆時,陛下與本初公坐擁冀、青、徐、豫(部分)、揚(部分)五州之地,實力猶存,足可再與長安偽廷抗衡!若再遲疑,待朝廷消化完北疆,整合荊州,則袁氏基業(yè),恐有傾覆之危,一年之內,必為劉協所吞啊!”
這番話如同重錘,狠狠敲在袁術心上。他看著地圖上那被建議放棄的大片區(qū)域,又看看汝南、沛國、九江這最后的根基,以及那條若能打通便可連接南北的戰(zhàn)略通道,臉色變幻不定。驕傲與現實的殘酷在他心中激烈交鋒。
最終,對家族存續(xù)和權力根基的擔憂壓倒了一時的意氣。他猛地閉上眼,復又睜開,眼中已是一片狠厲與決絕,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。
“罷了!就依你等所言!”袁術聲音沙啞,帶著刻骨的痛惜,“傳朕旨意:南陽、潁川、陳國、梁國、廣陵諸軍,即日起逐步后撤,放棄所占城池,焚毀帶不走的糧草軍械,各部向汝南、沛國集結!廬江……令劉勛相機行事,若事不可為,可退守九江!”
他頓了頓,幾乎是咬著牙下達了最終決斷:“另,即刻以最高密級,修書一封,送往鄴城,交予吾兄本初!信中……便言,袁氏已至生死存亡之秋,昔日齟齬,皆可放下。請他務必依約,出兵泰山、魯國,與我同時發(fā)動,共擊徐州!務求切斷朝廷與徐青聯系!否則……袁門榮光,恐將斷送于你我之手!”
“臣,遵旨!”楊弘、閻象等人齊齊躬身,心中亦是松了口氣。雖然放棄了大量地盤,但這確實是眼下唯一可能挽回頹勢的戰(zhàn)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