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壓抑到極致的殺意,已然化作實質(zhì)。
暴雨中,每一滴砸落的雨水都仿佛重逾千斤,將破碎碑林間的空氣擠壓得近乎凝固。
守默者青衫上的血跡被雨水沖刷、稀釋,又被新的創(chuàng)口涌出的鮮血染紅,他像是立于天地烘爐中的一尊即將焚盡的雕像,只剩下最后的決絕。
“若道可隨意書寫,那我此生守護,皆為笑話!”他的聲音嘶啞,卻蓋過了雷鳴,“若神甘愿躺平,那蕓蕓眾生,為何還要抬頭仰望?!”
話音未落,他眉心處一道殘魂虛影驟然燃起,那火焰并非凡火,呈現(xiàn)出一種吞噬萬物的蒼白色。
這便是“終焉焚言火”,以守護者的殘魂為引,燃盡世間一切刻印文字,焚毀承載規(guī)則的根基!
“不——!”
火焰如怒龍般撲向殘存的九塊石碑,一道凄厲的尖嘯劃破雨幕。
刻碑鬼那半透明的身影不顧一切地沖入火海,死死抱住其中一塊即將被點燃的石碑,蒼白的火焰瞬間將他灼燒得滋滋作響,他卻渾然不覺,只是抱著那塊冰冷的石頭嚎啕大哭:“我騙人……我刻了一輩子假碑,騙了神,騙了人,也騙了自己……可我也想留下點真的啊!”
他的哭聲悲愴,卻無法阻止火焰的蔓延。
終焉焚言火無情地舔舐著石碑,上面的古老文字正在逐一化為飛灰。
第一塊、第二塊……第八塊石碑已然崩解。
就在那蒼白火焰即將吞噬最后一角,將這創(chuàng)世之基徹底抹除的瞬間。
嗒,嗒,嗒。
一陣悠閑得與這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的腳步聲傳來。
譚浩打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,慢悠悠地從雨幕深處走來,他腳下的布鞋甚至沒有濺起半點泥水。
他看了一眼焚燒靈魂的守默者,又瞥了一眼抱著假碑痛哭的刻碑鬼,最后望向那即將熄滅的創(chuàng)世之基,眉頭不耐煩地皺了起來。
“吵死了?!彼_口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存在的耳中,“大半夜燒東西,擾民知道不?”
說著,他手腕一抖,那把黑傘脫手而出,劃過一道精準(zhǔn)的弧線,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在了不遠處一條渾身被淋透、蜷縮在石縫里的筆冢蛇頭頂,為它遮住了一片風(fēng)雨。
他自己則暴露在傾盆大雨之下,雨水卻在他頭頂三寸處自動滑開。
譚浩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,嘆了口氣:“你們一個個的,非要我把話說透?行吧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搖搖欲墜,即將徹底消散的殘碑之上,語氣懶散得像是在說夢話。
“第一條:睡覺不算懶,那是養(yǎng)精蓄銳?!?/p>
“第二條:吃飯不丟人,那是補充能量。”
“第三條:說錯話也不算罪,誰還沒個嘴瓢的時候。”
他一口氣說到了第八條,目光掃過那痛苦的刻碑鬼:“第八條:騙子也有真心,假話里也能藏著真東西。”
最后,他看向那即將燃盡自己的守默者,打了個長長的哈欠,眼角甚至擠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淚水。
“第九條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