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還未從東嶺城散盡,城門飛檐上悄無聲息地落下一道雪白身影。
那是個廣袖垂地的白衣修士,纖塵不染,手中玉牒泛著幽藍微光,在青石板上投下細長的影子。
“凡人的規(guī)矩,也配約束天道?”他聲音冷得像冰,抬手就將釘在街角的木牌——《便民服務指南》撕了個粉碎。
碎紙未落,他指尖輕點玉牒,揚聲道:“我乃天外仲裁庭特使,今日起,重啟此界天罰審判。”
早市的喧囂瞬間靜止。賣炊餅的老漢捏緊了手里的餅,挎菜籃的婦人穩(wěn)住竹籃,槐樹下打太極的老頭也收住架勢,所有目光都凝在那襲白衣上。
最先動的是個系靛藍圍裙的胖嬸。她拍拍圍裙上的面粉,從懷里掏出本磨得發(fā)亮的《權益保障手冊》,嘩啦翻到某一頁,亮開嗓門:“大伙兒聽著!第十五條,任何個體質(zhì)疑本地規(guī)約,可依法提起行政復議!”
這一聲喊,人群頓時活絡了。賣糖葫蘆的少年翻出鉛筆,布攤阿婆找出皺巴巴的信紙,菜販把秤桿往地上一頓:“我來署名!”不到半柱香,二十多張墨跡未干的《投訴建議表》疊成一沓,被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高高舉起:“阿爹說,遞便民站信箱!”
便民站里,玄箴剛喝完第三碗茶,就見小丫頭踮腳把一摞紙塞進窗口。
他推推眼鏡,指尖掃過聯(lián)名表上歪歪扭扭的字跡,提筆在受理單上寫下編號“DLC391”。墨跡未干,他便抬頭對文書官吩咐:“七個工作日內(nèi)答復,按流程走?!?/p>
那白衣修士的眉頭越擰越緊。
他望著散去的人群——賣餅的老漢又吆喝起來,理菜的婦人低頭忙活,打太極的老頭緩緩推手,仿佛剛才一切不過是柳絮拂肩。
更氣人的是,一個戴斗笠的莊稼漢竟拍了拍他胳膊:“仙長,您站的是盲道?!?/p>
“放肆!”玉牒驟亮,黑霧自周身騰起,可他抬眼就撞上一雙清冷的眸子。
林詩雅立在巷口,素白裙角被風輕輕掀起,指尖凝著半枚冰錐——她神識早已掃過,這白衣人哪是什么天外特使?
不過是團黏著“絕對裁決權”腐臭的概念殘念,像攤爛泥般附在凡人軀殼上。
她正要出手,手腕卻被人輕輕攥住。
譚浩趿拉著一雙草編拖鞋,另一只手還沾著木屑,像是剛從木工活里溜出來。他歪頭看她:“急什么?”
“這是……”
“知道,”譚浩晃了晃手里的木片,“概念投影,靠‘被敬畏’活著。”他踢踏著鞋走到便民站柜臺,對發(fā)愣的文書官道:“調(diào)他檔案,就那穿白衣服的。”
屏幕亮起,譚浩盯著名字下方空白處,拿鉛筆頭戳了戳:“擾亂公共秩序、冒充公務人員、妨礙市民通行——這三項,夠不?”不等回答,他“啪”地按下確認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