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箴揉了揉發(fā)酸的眼角,靈網(wǎng)水晶的幽光在他眼底晃出細碎星子。最新一條情緒波動數(shù)據(jù)跳出來時,他正對著《規(guī)范民間稱謂草案》劃最后一道紅線——譚浩竹屋方圓十里的“期待值”指數(shù)驟然跌落,像被戳破的氣球般泄了個干凈。
“九殿下又沒睡好?!彼麑χ巴獾母穆暤驼Z,筆桿在指間轉(zhuǎn)出殘影。
案頭堆著的民間書信足有半人高,從北境牧民求問牧草灌溉法的羊皮卷,到南疆繡娘請教染布溫度的絲帛信,每一封都規(guī)規(guī)矩矩落著“呈九皇叔親啟”。玄箴扯松領(lǐng)口,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茶攤聽到的對話——兩個挑夫蹲在槐樹下啃饅頭,一個說:“昨兒我家娃非說‘九皇叔教的曬谷法能多存三成糧’,你說這毛孩子哪來的譜?”另一個抹了把汗:“你懂啥?我表舅在縣學(xué)當雜役,親眼見九殿下畫的云圖掛在正堂,先生說那是‘自然之道’。”
他猛地提筆,在草案上畫了個大叉。
壓制?封口令?這些年他太清楚譚浩這“被動出名”是怎么回事了——不過是有人在田埂邊多說了兩句水渠走向,在村頭多畫了張防澇圖,甚至只是在酒肆打盹時被人偷抄了半頁筆記。那些本屬于“九皇叔”的零星智慧,早像春日的蒲公英,風一吹便散入了四海八荒。
“玄大人。”書童捧著茶盞進來時,正見他把草案揉成紙團砸進炭盆,“星宗圣女求見。”
林詩雅的廣袖帶起一陣微風,發(fā)間玉簪上的星紋隱隱流轉(zhuǎn)。她掃了眼炭盆里未燃盡的紙灰,便明白了玄箴的糾結(jié):“你想發(fā)公告,規(guī)范‘九皇叔’這個稱呼?”
“總不能讓殿下連睡個整覺都難?!毙鹬腹?jié)叩了叩案頭的輿情匯總,“前日西境有個獵戶,非說在深山里撞見九殿下教他辨認藥草,結(jié)果引了上百百姓翻山尋人,把人家獵戶的窩棚都擠塌了?!?/p>
林詩雅卻輕輕搖頭,指尖拂過案上一卷《民間智慧匯編》——那是譚浩隨口提過的“把百姓的經(jīng)驗記下來”,如今已攢了三十余冊?!叭魪娦姓f‘不許這么叫’,反而會讓這個名字更顯特殊。”她抬眼時,眸中映著燭火,“真正的清靜,是讓它變得尋常,如同呼吸。”
竹屋的木門虛掩著,林詩雅推門時帶起的風掀動了窗紙。月光漏進來,照見地上用瓜子殼拼出的一行字:“我去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打盹?!彼紫律?,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排瓜子殼——還帶著譚浩慣常的懶散筆觸,最后一個“盹”字的殼尖微微翹起,像他說話時總愛拖長的尾音。
桌上半袋瓜子敞著口,幾粒滾落在《氣象基礎(chǔ)入門》的封面上。她翻開書,扉頁是譚浩的字跡:“云分九種,風有八向,記不住就畫下來?!边吔敲苊苈槁榕⒅鞯乩限r(nóng)的經(jīng)驗:“趙阿公說早霞不出門,要補第三道田埂”“李嬸子說夜觀北斗,勺柄指東時曬茶最好”。
林詩雅捏著書頁的手指微顫。她結(jié)印于胸,眉心一點星光亮起——這是星辰仙宗追蹤氣機的秘術(shù),縱使對方刻意隱匿,也能捕捉到一絲本源波動。可此刻,她感知到的只有山風穿林的簌簌聲,譚浩的氣機竟如融雪入海,了無痕跡。
西荒氣象村的風裹著沙粒打在臉上。林詩雅扯了扯斗笠,向村口的老婦打聽:“可曾見過一個總愛躺著的人?”老婦正往風速儀上系紅綢,聞言笑出滿臉褶子:“你說九皇叔啊?他天天都在!”她指著墻上的值班表,“瞧,周一種地的王大柱代班講積肥,周二說書的張秀才代班講云圖,今天該是我家小孫女——”
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從風速儀后探出頭,手里攥著塊炭筆:“姐姐要看‘九皇叔’教的風向歌嗎?我剛在墻上畫了!”土墻上歪歪扭扭寫著:“東風送雨西風濕,南風暖來北風寒”,旁邊配著簡筆畫:雨云、濕衣、太陽、雪人。
南嶺的山路上,林詩雅聽見朗朗書聲從谷中傳來。她繞過山彎,只見一塊青石板鋪成的“講堂”,百來號人或坐或站,中間站著個灰袍老儒生——正是三年前因直言觸怒縣令被貶的陳先生?!敖袢罩v用算學(xué)測降雨?!标愊壬诘厣袭嬃藗€圓,“把月降雨天數(shù)記成點,點多的地方……”
人群里有個小娃娃舉手:“先生,這和九皇叔在縣學(xué)畫的圈一樣嗎?”陳先生撫須而笑:“正是。九皇叔說,天地間的道理,人人都能懂,人人都能講。”
林詩雅退到樹后,山風掀起她的衣角。她忽然想起初見譚浩時,他癱在竹椅上叼著草,說“我就是個運氣好點的廢物”;想起他被村民追著跑時,耳朵尖通紅的模樣;想起他在災(zāi)年蹲在泥地里畫排水圖,褲腳沾了滿身泥點還笑:“這可比當皇子有意思?!?/p>
此刻她終于明白,譚浩從未刻意留下什么。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、會的、覺得好玩的,像撒種子般隨手撒在人間。那些種子發(fā)了芽,開了花,結(jié)了果,又被更多人捧在手心,撒向更遠的地方。他早就不在任何一處,卻又存在于每一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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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途中路過一座新立的“無名亭”,石凳上坐著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,正給圍在腳邊的孩子們念《自然課》:“雷不是天怒,是云里的電娃娃打架……”林詩雅腳步一頓——那聲線里帶著譚浩慣常的漫不經(jīng)心,眉眼竟與他有七分相似。
“奶奶說,九皇叔會變成風,變成云,變成我們的手和腦?!痹蚪寝p的小丫頭突然說。
老乞丐抬頭一笑,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月光:“她說得對。我不是他。我只是學(xué)會了不說‘我不知道’?!?/p>
林詩雅望著他轉(zhuǎn)身走向山霧,喉間忽然有些發(fā)緊。她摸出傳訊玉符,對著月光輕聲道:“不必找了。他沒走,是我們再也看不見他了?!?/p>
極北雪谷的極光在頭頂流轉(zhuǎn),像打翻的調(diào)色盤。譚浩裹著厚毯子躺在冰屋頂上,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結(jié)了層霜。小花豬在他懷里拱了拱,把最后一顆瓜子殼壓成碎片。
“這回……總算沒人喊我起床了吧?”他對著極光嘟囔,話音被風卷著掠過雪坡,消失在無人的曠野里。
千里外,玄箴的靈網(wǎng)水晶突然泛起一片溫潤的藍光。他猛地從案頭抬起頭,數(shù)據(jù)洪流中,一串從未有過的波動正在平穩(wěn)躍動——那是來自西荒、南嶺、無名亭,來自每一處有人的地方,匯聚成的,名為“九皇叔”的,活著的、生長著的、永不消逝的心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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