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腳地脈的余波尚未在北境凍土完全平息,雪谷冰屋內的譚浩又在睡夢中翻了個身。獸皮褥子蹭得他后頸發(fā)癢,半夢半醒間,前塵往事里某個夏日的街景猛地撞入腦?!粋€穿著白汗衫的老頭,挑著糖葫蘆擔子,紅艷艷的山楂果裹著亮晶晶的糖衣,在明晃晃的日頭下,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。
他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,嘴角微微揚起,含混地囈語道:“這會兒要是能來串冰糖葫蘆,該多好……”
這聲帶著睡意的呢喃,混著夢的氣息,悄然滲入冰屋的地縫,沿著前日那道漣漪留下的無形軌跡,悄無聲息地游走了三百里,最終鉆進了“懶龍集”青石板的縫隙里。
賣蜜餞的周阿婆正蹲在自家小灶前攪和著糖鍋,手中的竹勺突然一頓——她分明聽見耳邊響起一個清潤溫和的嗓音,像初春融化的溪水流過鵝卵石,輕輕說了句“再甜些就好了”。
她鬼使神差地,又抓了把麥芽糖撒進鍋里。熬出的糖稀竟泛出誘人的琥珀光澤。待裹上剛從山里采來的新鮮野山楂,那果子紅得如同浸透了朝霞,咬下去“咔嚓”一聲脆響,酸甜的滋味直沖頭頂,讓人精神一振。
“阿婆,今兒這蜜餞味道咋這么不同?”第一個嘗鮮的小媳婦舔著嘴角的糖渣,眼睛亮晶晶的,“倒像……倒像夢里有人遞到嘴邊似的,甜得人心里頭都暖烘烘的?!?/p>
周阿婆摸著尚有余溫的鍋沿,有些發(fā)怔。她活了大半輩子,頭一回見自己做的蜜餞被搶得連鍋底都快刮干凈了。
這消息像插了翅膀。不出三日,東域十八城的糖坊糕點鋪,都飄起了一股異于往常的甜香——城南老賈的冰糖葫蘆開始偷偷加了野蜂蜜,城西李嬸的桂花糖霜里多拌了半錢清甜的梨汁,就連向來只做清熱敗火藥糖的醫(yī)館,也湊熱鬧似的推出了所謂的“回甘山楂丹”。
雪谷外的集市上,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舉著糖葫蘆蹦蹦跳跳,清脆的童謠劃破了清晨的薄霧:“紅果滾雪霜,甜到心窩藏,莫問誰最愛,那人正夢鄉(xiāng)?!绷衷娧诺哪_步在茶棚前停下,月白色的道袍被穿堂風輕輕拂動。
她望著那串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的糖葫蘆,忽然想起三日前看過的一份民情簡報——入冬后,全國因心緒郁結前往醫(yī)館問診的人數(shù),竟下降了四成有余。郎中的脈案上隱約寫著:“冬令易生憂郁,適度的甘甜,可寬慰心神。”
“原來他所念想的,從來不是香火供奉……”她指尖輕輕劃過茶盞邊緣,那里還沾著一點未干的糖漬,“只是這點最尋常、最童年的滋味罷了?!?/p>
暮色漸濃,染紅了星宗凡間分殿的飛檐。林詩雅獨自站在后山的靈果園中,袖中滑出三枚淡金色的種子。此乃星宗珍藏的“忘憂果”籽,本是上界仙家用以寧心定神的靈物。
她屈指一彈,種子悄然沒入凡土:“去吧,在此地,結出最平凡、最純粹的甘甜便好。”
雪谷冰屋的獸皮門簾被北風掀起一道縫隙,譚浩皺了皺鼻子。他其實沒睡著——神識之中,正翻涌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甜香:東邊糖坊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,西邊小丫頭舉著糖葫蘆追黃狗的嬉鬧聲,北邊一位老爺爺把糖葫蘆插在小孫兒的虎頭帽上,糖殼碎了,沾得娃娃滿臉糖霜,卻惹來更歡快的笑聲。
“我就是嘴饞了一下,怎么好像掀起了場‘甜蜜風暴’?”他扯過毯子蒙住頭,可那絲絲縷縷的甜香,混雜著孩童的笑語、老人的閑聊,依舊像一團溫暖柔軟的云朵,執(zhí)拗地包裹著他。
他嘗試著動用規(guī)則之力,想去截斷這股因他而起的“甜意”傳播??芍讣鈩傆|及那無形的規(guī)則絲線,便猛地頓住了——所謂的“甜”,早已與“灶臺上升起的炊煙”、“田埂邊供人小憩的樹蔭”、“病榻上得以舒緩的嘆息”緊緊纏繞在了一處。牽動任何一絲,都可能擾動千千萬萬人心中那份小小的、真實的暖意。
譚浩徹底泄了氣,像個放棄掙扎的毛團,又翻了個身,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些。
窗外傳來“咔嚓”一聲輕響。他瞇眼望去,屋檐下不知被誰掛上了一串冰糖葫蘆。紅彤彤的山楂上凝結著初雪,透明的糖殼在清冷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光芒,宛如有人悄悄為這漫長冬夜,別上了一顆溫暖的星星。
“罷了罷了……那就,讓這個冬天過得甜一點吧?!彼洁熘瑢⑸眢w更深地埋進溫暖的獸皮褥子里,呼吸逐漸變得綿長均勻。
就在夢境即將徹底模糊之際,一陣細微的、屬于另一個時空的蟬鳴,竟穿透了厚厚的雪幕,隱約傳來——那是記憶深處的夏日巷口,赤著膊的少年蹲在滾燙的青石板上,刀尖劃開西瓜,露出鮮紅的瓤,甘甜的汁水順著下巴,滴落在洗得發(fā)白的舊背心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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