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浩的睫毛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顫動。
夢境中的蟬鳴聲越來越真切,仿佛將他帶回了另一個時空的夏日巷口。滾燙的青石板、賣瓜老漢的竹筐,他蹲在筐前,指甲無意識地?fù)钢鞴掀ど仙罹G色的紋路——那瓜瓤紅得誘人,咬一口甜到心底,汁水順著胳膊往下流,得趕緊用舊背心擦掉,免得弄臟剛補好的褲子。
“要是現(xiàn)在能啃上一口冰鎮(zhèn)西瓜該多好……”他無意識地咂了咂嘴,唇角沾著點口水,在獸皮褥子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濕印。
這聲含糊的囈語剛落,雪谷地底便傳來一聲極其細(xì)微的“咕嘟”聲,仿佛有人往幽深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顆小石子。
這聲輕響順著地脈奔流千里,掠過東域十八城的夯土地基,繞過星宗凡間分殿的白玉臺階,最終在“懶龍集”東側(cè)的一片荒草地里悄然顯現(xiàn)——
泥土如同波浪般輕輕翻涌,一道泛著淡粉色澤的溪流破土而出。河水清澈見底,水面卻浮動著蜜糖般的光暈,湊近了能聞到熟透西瓜的清甜香氣,仿佛將整個夏日的瓜田都融入了這脈泉水中。
最先發(fā)現(xiàn)這條天河的,是早起拾糞的老周頭。他的糞箕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掉在地上,渾濁的老眼瞪得老大,枯瘦的手指蘸了點河水嘗了嘗——先是愣住,隨即咧開缺了牙的嘴笑了起來:“他娘的!這水比俺家地窖里藏的蜜棗還甜!”
消息傳得比晨霧散開還快。日頭升高時,懶龍集的青石板路已被聞訊而來的人們擠得水泄不通。扎羊角辮的小丫頭捧著陶碗想往前鉆,被她娘一把揪住后領(lǐng)拎了回來:“別擠!等你爹打了水回來給你擦臉!”賣豆腐的王二把擔(dān)子往路邊一放,脫了草鞋就跳進河里,濺起的水花落進他張大的嘴里,惹得圍觀的婦人們一陣哄笑:“二狗子你急個啥,又沒人跟你搶!”
最驚喜的莫過于村東頭的老楊頭。他蹲在田埂上,看著自家原本蔫巴巴的菜苗喝了甜河水后,發(fā)黃的葉子竟然肉眼可見地舒展開來,嫩綠的新葉從葉脈中抽出,比施了三遍肥還精神。他拍著大腿直嚷嚷:“真是老天爺開恩吶!我家小孫子夜里總睡不踏實,昨兒個喝了這水,一覺睡到大天光!”
消息傳到玄箴案頭時,他正伏案修訂《夏律·民生卷》。竹簡上的墨跡還未干透,新添的條款寫著“禁止借神異之名斂財”。他捏著茶盞的手頓了頓,指節(jié)抵住眉心——三天前剛處理完因糖葫蘆引發(fā)的“甜食風(fēng)潮”,如今又冒出條甜河,只怕百姓們熱情高漲,又要興起供奉之風(fēng)。
“去,傳我的話?!彼畔虏璞K,青瓷底與案幾相碰,發(fā)出清脆一響,“此河不許立碑,不許取名,更不許設(shè)壇祭拜?!笔塘⒌臅媛哆t疑,他抬眼掃去:“你以為九殿下圖的是香火供奉?他不過是想讓大伙兒嘗口甜水罷了?!睍渎曂讼潞?,他望著窗外裊裊升起的炊煙,輕聲自語:“神明若真有知,怕也要嫌這般吵鬧?!?/p>
林詩雅趕到甜河源頭時,夕陽已西斜。她踩著沾滿露水的草葉蹲下身,指尖探入河中,神識順著水脈悄然延伸——這水流涌動的頻率,竟與昨夜雪谷冰屋內(nèi)譚浩的呼吸節(jié)奏隱隱相合。
她瞳孔微縮,從袖中取出星宗秘寶“溯念鏡”。鏡面泛起漣漪,映照出地底水脈中交織的細(xì)微紋路——那形態(tài),竟與《懶人守則》第三條,譚浩用潦草筆跡寫下的“渴了就喝,別等口干才找水”如出一轍,墨跡仿佛還未干透,帶著他特有的歪斜弧度。
溯念鏡中的景象繼續(xù)回溯,最終定格在雪谷冰屋的獸皮門簾前。譚浩在睡夢中翻了個身,嘴角留著點口水印,睫毛在月光下輕顫,像是夢見了什么極愜意的事。
林詩雅的指尖撫過微涼的鏡面,鏡中影像隨之輕輕一顫,碎成點點星光消散。她站起身時,衣擺掃過河畔的野菊花,一抬頭,正看見個赤著上身的老農(nóng)坐在大石頭上,用甜河水泡腳。
“姑娘也是來看這神泉的?”老農(nóng)咧嘴笑著,腳底的泥垢被水泡得發(fā)白,“我跟你說,這水可比俺家那口老井實在多了。昨兒個娃他娘用這水和面,蒸出的饅頭都帶股甜味兒!”
“神泉?”林詩雅垂眸望著河中自己晃動的倒影,喉間微微發(fā)緊。
“啥神不神的,”老農(nóng)搓了搓腳,把軟化的泥塊丟進河里,“九皇叔前兒給咱們送糖葫蘆,今兒又送甜河,不就跟自家娃兒給屋里捎零嘴兒一個樣?”他撓撓肚皮站起身,松垮的褲腰晃蕩著,“得走嘍,天黑前得讓俺家老母豬也喝上兩口,省得它又不安分拱圈?!?/p>
林詩雅望著老農(nóng)佝僂的背影消失在田埂盡頭,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(fā)熱。山風(fēng)掀起她月白色的道袍,帶來幾縷甜河的水汽,混合著遠(yuǎn)處村落飄來的炊煙飯香,直往鼻子里鉆。
她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瓜葉,葉面上凝結(jié)的露珠壓得葉脈微微彎曲——那弧度,像極了譚浩每次偷溜出宮,蹲在御膳房后門啃蜜餞時,嘴角那抹藏不住的、孩子氣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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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谷冰屋內(nèi),譚浩揉著有些發(fā)脹的肚子坐起來。他盯著自己的掌心,神識里還殘留著甜河水脈流動的細(xì)微感應(yīng),帶著點熟悉的、前世西瓜汁沾手時的黏膩感?!昂现覊衾锟形鞴?,還真把口水流成河了?”他嘟囔著掀開窗邊的獸皮簾,檐下那串冰糖葫蘆還掛在那里,糖殼在風(fēng)中輕輕晃動,折射出淡金色的光。
他嘗試動用規(guī)則之力,想去抹掉這條天河的存在??芍讣鈩傆|及水脈的規(guī)則核心,就如同碰上了一團柔軟而堅韌的棉花——這河水早已不再是單純的水流,它融入了老周頭的糞箕、王二的豆腐擔(dān)、老楊頭的菜苗,以及千家萬戶的陶碗、木盆、搗衣槌,交織成了一個溫暖而龐雜的意念集合體。
他輕輕一扯,那意念團里便滾出一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影像,舉著糖葫蘆脆生生地笑道:“甜到心窩藏!”
“算了。”譚浩泄了氣,重新躺回獸皮褥子里,把自己裹成一團,“反正我也懶得跟你們講道理了?!彼捯魟偮洌巴鈧鱽怼芭距币宦曒p響,一片瓜葉落在窗臺上,葉尖的露珠摔成好幾瓣,在月光下閃著細(xì)碎的光,宛如大地忍俊不禁溢出的淚花。
后半夜,雪下得更密了。譚浩裹緊毯子翻了個身,迷迷糊糊間,似乎聽到遠(yuǎn)處飄來孩童的歌謠:“甜河彎,甜河長,瓜香浸了百家湯……”他把毯子拉過頭頂,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悄悄翹起。
雪粒輕輕敲打著獸皮門簾,發(fā)出細(xì)密的聲響,如同有人在溫柔地敲著小鼓,催促他快快沉入夢鄉(xiāng)——夢里,該有腌黃瓜就饃的香味了吧?他迷迷糊糊地想著,這回可得慢點兒吃,省得一不小心,又把口水淌成了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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