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奈惠被她的話一噎,臉上閃過一絲復(fù)雜的情緒,她輕輕嘆了口氣,目光柔和卻帶著些許沉重地看向妹妹:“大家……其實(shí)或多或少都在等你呢。因?yàn)槟阒澳嵌胃星椤蠹叶己軗?dān)心你,也都希望你能真正走出來,所以……”
蝴蝶忍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,她明白了姐姐的意思。她放下手中的筆,紫眸平靜地回望香奈惠,語氣溫和而肯定:“姐姐,我知道的。”
香奈惠愣了一下:“……你知道?”
“嗯?!焙厅c(diǎn)了點(diǎn)頭,端起姐姐遞來的茶,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一瞬的表情,“我知道你們當(dāng)初是騙我的,為了讓我好受點(diǎn)。那個‘負(fù)心人’的故事,編得其實(shí)并不算太高明?!?/p>
她抬起眼,眼神清澈見底,帶著一種讓香奈惠心頭發(fā)緊的通透:“沒事的,姐姐。我真的……已經(jīng)放下了。不會因?yàn)檫^去的事情,就停滯不前?!?/p>
看著妹妹如此平靜地說出“放下”,香奈惠心中百感交集,既有欣慰,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和負(fù)罪感。她垂下眼簾,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愧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、對那個人的維護(hù):
“唉……其實(shí)姐姐很不想這么說,這么做??傆X得……實(shí)在是對不起先生?!蹦莻€稱呼下意識地溜了出來,她立刻頓住,改口道,“……讓我妹妹去期望其他人。但是……真的沒辦法。我和他……或許最大的愿望,都是希望你能擺脫陰影,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吧。”
蝴蝶忍靜靜地聽著,當(dāng)聽到“先生”和“我和他”時,她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,但臉上依舊維持著波瀾不驚的溫和。她伸出手,輕輕拍了拍姐姐的手背,像一個安撫者。
“好了,姐姐,別想那么多了?!彼穆曇糨p柔卻帶著一種終結(jié)話題的意味,“你的心意,我明白了。好吧,我會考慮的?!?/p>
她會考慮開始新的感情,會考慮接受大家的期望,會努力活得快樂。
但這句“考慮”,更像是對姐姐、對所有人的一個承諾,一個為了讓關(guān)心她的人安心的表態(tài)。至于她內(nèi)心深處那片被迷霧籠罩、被沉默填滿的角落是否真的已經(jīng)“放下”,是否真的能容納另一個人的身影,只有她自己知曉。
陽光透過窗欞,將姐妹倆的身影拉長。對話結(jié)束了,溫暖的空氣中,卻仿佛依舊回蕩著那個無法被提及的名字,以及那份沉重而寂靜的守護(hù)。蝴蝶忍端起已經(jīng)微涼的茶,輕輕呷了一口,滋味,依舊有些澀然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第二年的時光也在寧靜中悄然滑過。蝴蝶忍已經(jīng)將總領(lǐng)的職責(zé)與蝶屋的事務(wù)梳理得井井有條,來年終于可以稍微放緩腳步,享受一段難得的清閑。大家見她氣色平和,生活充實(shí),便也不再急切地催促她的感情之事,只要她能安然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,便已足夠。
初冬的某日,天空飄著細(xì)碎的雪粉。蝴蝶忍難得地偷得浮生半日閑,正在暖爐邊翻閱著一本醫(yī)書。香奈惠端著點(diǎn)心走進(jìn)來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用閑聊般的語氣提醒道:
“對了,忍,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?你以前啊,有個習(xí)慣,每年差不多這個時候,都要親自去分部那邊一趟,問候一下那里幾位長期給我們供應(yīng)藥材的老人家哦。說是感念他們多年的支持,親自去才顯得有誠意。”
蝴蝶忍從書頁中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恍然,她輕輕拍了下額頭:“哦!對!是有這么回事!瞧我這記性,這兩年忙起來,竟然把這么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。”
她合上書,站起身,臉上帶著一絲即將履行久違職責(zé)的輕快:“正好今天休息得夠好了,天氣也還不錯,我現(xiàn)在就去一趟吧,就當(dāng)是散散步?!?/p>
她利落地披上那件熟悉的紫色蝶紋羽織,圍上圍巾,便準(zhǔn)備出門。香奈惠看著她自然的反應(yīng),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復(fù)雜難言的情緒,只是溫柔地叮囑道:“路上小心,早點(diǎn)回來?!?/p>
“知道了,姐姐?!?/p>
蝴蝶忍笑著應(yīng)了一聲,腳步輕快地踏入了飄雪的庭院。她并未察覺,這個看似普通的“舊習(xí)”,并非源于她戰(zhàn)前的記憶,而是在那段被遺忘的、與“他”共度的時光里,由他溫柔提醒并陪伴她養(yǎng)成的習(xí)慣。那條通往分部的路,那片熟悉的藥材田,或許正靜靜埋藏著通往過去的、無聲的鑰匙。
雪,靜靜地下著,掩蓋了足跡,也似乎掩蓋了時光的痕跡。但有些刻在生命深處的印記,終會在特定的地點(diǎn)、特定的時節(jié),悄然蘇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