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后是信號?!崩畲貉嗬^續(xù)道,“上次李嬸吆喝‘抓流氓’,王伯敲盆,效果很好。但咱們得統(tǒng)一一下,免得下次情況緊急,喊亂了。我看,以后只要是看到他們往咱們這片來了,不管進誰家店,李嬸您就喊‘城管來啦——!’(這個稱呼在當時具有一定威懾力,且不易直接激怒對方),聲音越大越好!王伯您聽到李嬸喊,就敲盆,連敲七下,急促點,算是確認和加強信號?!?/p>
“這個好!‘城管來啦’,比‘抓流氓’更不容易讓他們直接盯上我!”李嬸眼睛一亮,由衷佩服李春燕想得周到。
“趙姐,”李春燕轉(zhuǎn)向趙姐,“您家離公用電話亭最近。一旦聽到信號,確認是他們來鬧事,您不用等,立刻就去打電話報警!就說‘青瓦巷商戶聯(lián)防隊報警,有社會閑散人員多次騷擾商戶,威脅恐嚇,現(xiàn)在正在XX店鬧事,請求出警!’把‘多次騷擾’、‘威脅恐嚇’說清楚,警察會更重視?!?/p>
“好!我記下了!”趙姐鄭重地點頭。
“最后是應對?!崩畲貉嗪仙媳咀樱抗鈷哌^眾人,“如果他們真的進了某家店鬧事,被進的那家,盡量周旋,別硬頂。其他幾家,聽到信號后,當家的或者能主事的,都立刻到店門口站著,不用進去,也不用說話,就站在一起,讓他們看到咱們的人都在!這叫……壯聲勢!”
她頓了頓,語氣更加堅定:“咱們不先動手,但要是他們敢先動手打人或者砸東西,那就不用客氣了!男人們該上就上,攔住他們,等警察來!咱們占著理,不怕!”
這一番安排,條理清晰,考慮周全,既避免了直接沖突,又形成了有效的預警和威懾機制,甚至連最壞的情況該如何應對都想到了。李嬸、王伯、趙姐聽著,眼中充滿了信服和安心。他們知道,有李春燕這個主心骨在,有這套細致的方案在,他們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。
“春燕,就按你說的辦!”三人異口同聲。
一個由底層攤販自發(fā)形成的、松散的組織,在李春燕的推動下,開始變得有條理、有章法。她不僅提出了想法,更將其落實為可操作的細節(jié),展現(xiàn)出了超越普通家庭婦女的組織能力和領(lǐng)導力。她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對象,而是成為了保護自己、也保護街坊鄰里的核心力量。
晚上,蘇建國收攤回來,聽李春燕細細講述了下午的安排。他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地看著妻子在燈下依舊認真核對著那個小本子上的記錄,眼神復雜。那里面有驚訝,有欣慰,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、深沉的自豪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這個曾經(jīng)需要他時時護著的妻子,在生活的磨礪和家庭的危機中,已經(jīng)悄然長成了一棵能經(jīng)風雨的樹,她的根系,甚至開始為更多的人提供蔭蔽。他伸出手,粗糙的大掌覆蓋在李春燕握著筆的手上,用力握了握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連平日里話不多、性子硬的蘇衛(wèi)東,在飯桌上聽曉光嘰嘰喳喳地講述媽媽怎么“指揮”街坊叔叔阿姨時,也忍不住抬起頭,看著李春燕,由衷地、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:
“嫂子,厲害!”
這句簡單的稱贊,從一個曾經(jīng)只信奉拳頭解決問題的漢子口中說出,分量極重。
李春燕被丈夫和弟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臉頰微紅,低下頭,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。她知道,她做的這一切,不僅僅是為了對抗外界的惡意,更是為了守護這個家,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。而家人的理解與支持,是她所有勇氣和力量的最深源泉。她的領(lǐng)導力,源于愛,也終于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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