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炬α的典籍庫,與其說是一座庫房,不如說是一方以神識構(gòu)筑的、承載著文明斷簡殘編的悲愴之海。王默然的神識沉浸其中,辟道之瞳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掃描、分析、烙印著浩如煙海又支離破碎的信息流。他不再局限于“太陽真金”與“萬載空青玉髓”,而是將搜索范圍擴大至所有與“銹骸紀元”、“天演閣”相關(guān)的遺跡記載,以及近百年來蝕骨組織異?;顒拥男怯驁蟾妗?/p>
信息龐雜而矛盾。關(guān)于兩大神物的記載大多語焉不詳,夾雜在神話傳說與地方志怪之中?!疤栒娼稹迸加刑峒俺霈F(xiàn)在某些極端恒星內(nèi)部的耀斑爆發(fā)核心,或者上古大能煉器失敗的廢墟;“萬載空青玉髓”則更縹緲,傳聞只孕育于能自發(fā)誕生生命的原始星云核心,或某些隕落古神的本源所化之地。線索模糊,如同星海撈針。
反倒是關(guān)于蝕骨組織的零散報告,拼湊出了一幅令人不安的圖景。近幾十年來,蝕骨活動的頻率和范圍都在悄然增加,不再局限于資源掠奪或小規(guī)模滲透,其觸角似乎更多地伸向了那些古老、荒僻、法則異?;虮恢髁魑拿鬟z忘的星域。數(shù)個報告中都隱晦提及,蝕骨成員似乎在“測繪”著什么,或者“喚醒”著某種沉寂的存在,這與林牧關(guān)于“母巢坐標”的猜測隱隱吻合。
王默然將這些零碎的信息與腦海中那份得自“造化洪爐”殘骸的、更加古老的星圖碎片進行比對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有幾處蝕骨活動頻繁的星域,恰好與古老星圖上幾個標記模糊、能量反應(yīng)異常的區(qū)域重疊。其中一處,名為“寂滅星璇”的險地,在近期一份破損的巡天司外圍偵察報告中被提及,觀測到疑似蝕骨艦艇頻繁出入的痕跡,且該區(qū)域的空間波動近期極不穩(wěn)定。
“寂滅星璇……”王默然將這個坐標牢牢記住。那里,或許既是尋找神物的可能之地,也是探查蝕骨陰謀的關(guān)鍵節(jié)點。
他沒有時間仔細推演所有可能性,在初步確定方向后,便退出了典籍庫。神識回歸肉身,道鼎依舊傳來隱隱的刺痛與空虛感,但思維卻因海量信息的沖擊而更加清晰、冰冷。
他來到位于星炬塔下層、一個隱蔽的出擊港。那里,停泊著林牧承諾的“巡天隼”級偵查艦。艦體長約三十米,線條流暢而矯健,通體覆蓋著啞光深灰色涂層,表面銘刻著并非單純隱匿,更帶有某種“信息偏折”與“因果模糊”效果的復(fù)合符文陣列。據(jù)負責交接的修士介紹,這艘“巡天隼”是星炬α技術(shù)儲備的結(jié)晶,搭載了小型化的曲率引擎和短途躍遷裝置,速度極快,防御力相對薄弱,但隱匿與生存能力極強,尤其擅長在復(fù)雜星域中潛行。
王默然仔細檢查了艦艇狀態(tài),將必要的補給——包括濃縮靈晶、修復(fù)陣盤、以及林牧額外贈送的一些保命符箓和星圖資料——收入艦載儲物空間。他撫摸著冰涼的艦體,感受著其中蘊含的、與星炬塔同源的秩序技術(shù)力量,心中稍定。這艘船,將是他接下來在危機四伏的星海中唯一的依靠。
最后,他回到了蘊靈池。玄剎依舊靜靜地躺在池中,臉色蒼白得令人心疼,氣息微弱但似乎被某種力量強行維系著,不再繼續(xù)惡化。幾名醫(yī)修仍在輪流施法,維持著她的生機。王默然站在池邊,默默看了她許久,將那張倔強而脆弱的面容深深印入心底。他沒有說什么,只是將一枚自己臨時制作的、蘊含著一絲混沌辟道之力與青銅秩序意蘊的簡易護符,小心地放在了她的枕邊。這護符無法治療她的傷勢,但或許能在關(guān)鍵時刻,為她抵擋一絲外邪侵蝕。
“等我回來?!彼谛闹心睿S即毅然轉(zhuǎn)身,沒有絲毫留戀。兒女情長,在此刻的生存與責任面前,顯得如此奢侈。
登上“巡天隼”,關(guān)閉艙門,王默然坐在簡約而高效的主控椅上。艦內(nèi)空間狹小,僅能容納一人自如活動,各種控制符文與光屏散發(fā)出幽藍的光芒,映照著他平靜卻堅毅的側(cè)臉。他熟練地啟動預(yù)熱程序,感受著艦體內(nèi)部能量回路逐漸充盈、低沉的嗡鳴聲響起。
“巡天隼請求離港,目標,‘寂滅星璇’外圍區(qū)域?!彼ㄟ^神識連接,向塔靈發(fā)送了信息。
“權(quán)限確認。通道開啟。愿星炬之光,指引你的航程?!绷帜辽n老而沉重的聲音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,帶著無盡的囑托與期盼。
出擊港前方的巨大閘門緩緩滑開,露出了外面那片被新生壁壘光芒柔和照亮的、相對安全的虛空。王默然眼神一凝,推動控制桿,“巡天隼”尾部引擎噴吐出幽藍色的光焰,艦身輕盈地滑出港口,如同離弦之箭,瞬間加速,無聲無息地融入了浩瀚的星海背景之中。
就在“巡天隼”脫離星炬α引力范圍,即將進入曲速航行的剎那,王默然鬼使神差地,將一絲混沌辟道之力注入了艦載的、功率開到最大的廣域被動探測器。
嗡——!
探測器反饋回來的、經(jīng)過混沌之力“定義”與“解析”的星空背景噪音中,一個極其極其微弱、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、仿佛來自更高維度的“注視感”,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,在他感知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!那感覺一閃而逝,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,但其本質(zhì),卻與他之前在塔內(nèi)感知到的、試圖連接“暗影網(wǎng)絡(luò)”的那股更高層級的“虛無”波動,隱隱有著一絲同源,卻又更加……宏大,更加……漠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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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“凈除者”,不是蝕骨,也不是已知的任何勢力!是“它們”?是“清掃者”背后的“編織者”?還是……別的什么?
王默然心中一凜,但“巡天隼”已然進入了曲速航行狀態(tài),四周的景象化為扭曲拉伸的光帶,那股被注視的感覺也瞬間消失,仿佛從未存在過。他無法回頭,也無法深究,只能將這份警惕與疑懼深深壓在心底。
曲速航行是孤獨而漫長的。王默然大部分時間都用于調(diào)息穩(wěn)固境界,修復(fù)道鼎裂痕?;煦绫俚谰车牧α啃顭o比,對能量的汲取和利用效率遠超以往,但修復(fù)那遍布鼎身的裂痕,卻需要水磨工夫和特定的天材地寶,非一朝一夕之功。他只能引導著力量,如同最耐心的工匠,一點點地溫養(yǎng)、彌合。
閑暇時,他會研究林牧給予的星圖與資料,反復(fù)推敲“寂滅星璇”可能存在的危險與機遇,也會回憶起與張明軒、洛薇并肩作戰(zhàn)的日子,擔憂著他們的生死。更多的時候,他的目光會落在一個空著的副駕駛座位上,那里本該有另一道清冷而堅定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