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深,共立石周圍的鎮(zhèn)邪火漸漸轉(zhuǎn)為柔和的光暈,將整個共棲地籠罩在一片安寧之中。念楊撫摸著石上重新煥發(fā)光彩的紋路,指尖傳來溫潤的暖意,仿佛能觸到兩界生靈共同跳動的脈搏。
忽然,天際劃過一道異樣的流光,并非星辰的軌跡,倒像是某種器物破空而來。清玄仙尊抬頭望去,眉頭微蹙:“這氣息……不似戾煞,卻帶著股熟悉的陳舊感?!?/p>
流光墜落在共立石不遠處,化作一個布滿銅銹的羅盤,盤面刻著的并非星圖,而是些扭曲的符號,與白日戾煞的影紋有幾分相似,卻又多了層更復(fù)雜的紋路。谷伯拄著拐杖走上前,用指尖敲了敲羅盤邊緣,銅銹簌簌落下,露出底下一行小字:“戾氣之源,非止?fàn)巿?zhí)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鐵蛋剛從地脈眼趕來,臉上還沾著泥土,“難道除了吵架,還有別的東西能養(yǎng)出邪祟?”
界門丫頭捧著半株剛救活的雜交苗湊近,苗葉在羅盤旁輕輕顫動,竟?jié)B出幾滴晶瑩的液珠,滴在盤面上。那些扭曲的符號忽然亮起,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——云霧繚繞的山巒間,一座半凡半仙的城池正在崩塌,城中生靈的哀嚎與戾氣交織,化作比戾煞更濃重的黑霧,吞噬了整片天地。
“是‘?dāng)嗑壋恰?。”清玄仙尊的聲音帶著一絲悵然,“千年前,凡界與仙宗曾嘗試在此共建城池,卻因彼此猜忌,筑起無形的壁壘,最終讓內(nèi)生的隔閡引來了滅城之災(zāi)。這羅盤,怕是從那座城的廢墟里飄來的。”
念楊的心猛地一沉,白日的勝利帶來的喜悅瞬間淡了許多。她看著羅盤上“非止?fàn)巿?zhí)”四字,忽然明白:戾煞只是表象,真正的隱患是兩界心中那道若有若無的界限。爭執(zhí)是導(dǎo)火索,而潛藏的偏見、不肯真正敞懷的防備,才是滋養(yǎng)邪祟的溫床。
“這羅盤是在提醒我們?!毙率最I(lǐng)的葉帆輕輕拂過羅盤,銀團楊的葉影與盤上符號交疊,“共生不是打完一場仗就結(jié)束的事,就像種莊稼,得天天照看,哪能指望一次施肥就年年豐收?”
沙狐頭領(lǐng)叼來一塊星引石,放在羅盤中央。石光與盤上的光芒相融,影像變得清晰起來——斷緣城崩塌前,曾有位凡界工匠與仙宗繡娘試圖架起一座橋,橋身一半用凡鐵鍛造,一半以靈絲編織,卻被兩界的人斥為“不倫不類”,最終橋未建成,城已先毀。
“原來……”李藥婆的后人喃喃道,“連嘗試靠近都曾被當(dāng)成錯?!?/p>
“但我們不一樣?!鼻睾痰钢粔K剛運來的瓊玉,往防御墻上添了一塊,“我們架起了跨界橋,種出了共生苗,連戾煞都擋回去了,還怕什么?”
念楊拿起合訂本,在新的一頁寫下:“斷緣城的廢墟在告訴我們,共生之路最險的不是外邪,是自己給自己設(shè)的坎。今日并肩作戰(zhàn)的暖,要變成往后日夜相處的信;此刻合力筑起的墻,更要拆去心里的墻。”
話音剛落,羅盤上的符號忽然散開,化作無數(shù)光點,融入共棲地的土壤、草木與星空中。百谷原的麥田里,新苗的葉片上浮現(xiàn)出斷緣城的橋影;深山暖棚里,雜交苗開出的花瓣上,竟繡著靈絲與凡線交織的紋路;地脈湖的水面上,星引石與瓊玉的光連成了一座無形的橋。
清玄仙尊望著這一幕,眼中閃過釋然:“看來,這羅盤不是警告,是饋贈。它把斷緣城的遺憾,變成了我們的前車之鑒,也把他們未竟的心愿,融進了我們的共生里?!?/p>
夜深了,念楊躺在共立石旁的同源毯上,聽著百谷原傳來的麥浪聲,深山里藥童的歌謠,還有地脈湖流淌的水聲。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,像一首溫柔的曲子,驅(qū)散了所有關(guān)于邪祟與崩塌的陰霾。
她知道,明天醒來,或許還會有新的挑戰(zhàn),或許還會有需要跨越的隔閡。但只要兩界的人記得斷緣城的教訓(xùn),記得此刻心中的暖意,記得共生的力量能讓廢墟開出花來,這條路,就一定能走得更遠、更穩(wěn)。
天邊泛起魚肚白時,第一縷陽光落在共立石上,石上的“和”字與星空中的光影呼應(yīng),在大地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暈。新的一天開始了,共生的故事,還在繼續(xù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