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鎮(zhèn)的夜市像打翻了的蜜罐,甜香混著各種吃食的香氣,在巷子里彌漫。青石板路上鋪著紅燈籠的光,影影綽綽地映著來往行人的臉,有挑著擔子賣糖畫的,有支著小攤炸臭豆腐的,還有說書先生在街角擺開架勢,周圍圍滿了聽客。
“這桂花糕看著就好吃!”少年指著個竹編的蒸籠,熱氣騰騰的籠屜里,雪白的糕點上撒著金黃的桂花,甜香撲鼻。
賣桂花糕的是個梳著雙髻的姑娘,約莫十五六歲,系著藍布圍裙,見他們來,笑著掀開籠蓋:“剛蒸好的,嘗嘗?我娘說,用今年的新桂花做的,最甜?!?/p>
姑娘叫阿桂,她家的桂花糕在鎮(zhèn)上很有名,據(jù)說傳了三代。“我太奶奶當年在戲班旁邊開鋪子,戲班的角兒們都愛來買,”阿桂麻利地用油紙包起兩塊,“尤其是那個素云姑娘,每次唱完戲都要來兩塊,說吃了嗓子亮。”
蘇晚咬了一口,軟糯的糕點在舌尖化開,桂花的甜香帶著股清冽,不膩人,反而像初秋的風,讓人心里敞亮?!罢婧贸裕彼芍再潎@,“比城里點心鋪的還香。”
“那是,”阿桂眼里閃著驕傲,“我們家的桂花都是自己摘的,在后院那棵老桂花樹下,每年秋分摘,曬三天,再拌上蜂蜜腌著,保準香?!?/p>
云姑注意到阿桂的圍裙上沾著面粉,手指關節(jié)處還有點紅腫。“揉面很累吧?”
阿桂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:“還好,我娘病了,我替她揉。我娘說,力氣是練出來的,就像這桂花,不曬不腌,哪來的甜?”
正說著,說書先生的驚堂木“啪”地一響,吸引了眾人的目光?!吧匣卣f到那鏢師夜走黑風嶺,遇上劫道的……”先生唾沫橫飛,聽客們聽得入迷,時不時發(fā)出陣陣驚呼。
少年擠進去聽了會兒,回來時一臉興奮:“你們猜怎么著?那鏢師跟張老爹說的趙小樓是拜把子兄弟!他去關外就是為了給戲班尋稀有的翡翠,給趙小樓做翎子!”
蘇晚心里一動——這么說來,鏢師和素云的故事,竟和戲臺的舊戲服有著牽連。這古鎮(zhèn)的人和事,就像織在一張網(wǎng)里,看似零散,實則都有著看不見的聯(lián)系。
夜市深處有個賣香包的攤子,攤主是位老奶奶,手里拿著針線,正在塊綢緞上繡桂花。香包的樣式很別致,有的做成元寶形,有的做成石榴樣,里面裝著曬干的桂花和艾草,據(jù)說能驅蟲辟邪。
“姑娘要不要來個?”老奶奶抬頭笑了,臉上的皺紋擠成一朵花,“這桂花是阿桂家的,香著呢。”
蘇晚選了個繡著云紋的香包,觸手柔軟,香氣清幽?!澳@手藝真好?!?/p>
“瞎繡唄,”老奶奶擺著手,“年輕時給戲班繡過帕子,素云姑娘的定情帕就是我繡的,上面也繡著桂花,跟這香包一個樣?!?/p>
她忽然壓低聲音,湊近蘇晚:“其實啊,那鏢師沒出事。前幾年有個關外的老客來說,看見過一個斷了腿的鏢師,懷里總揣著塊刻著‘安’字的玉佩,說要等傷好了就回來看個姑娘唱戲?!?/p>
蘇晚心里一暖:“那他……為什么沒回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