界門的冬雪落得綿密,將胡楊林裹成一片素白,只有鎮(zhèn)界石旁的光巢依舊亮著,霧螢的熒光穿透雪幕,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,像撒了滿地的星子。桂兒坐在竹屋的暖榻上,手里捧著個陳舊的木匣,匣子里裝著些老物件:蘇晚的半塊薄荷糖紙,云姑用過的繡針,青年磨鈍的木刀,還有銀團最早送來的那片金花草干葉。
“奶奶,小石叔說鎮(zhèn)界石的雪積得太厚,霧螢的光都快透不出來了?!蹦顥钕坪熯M來,身上帶著雪的寒氣,手里捧著個銅手爐,“他讓我給您送個暖爐,說您這幾天總咳嗽?!?/p>
桂兒接過手爐,暖意順著掌心蔓延,她打開木匣,指著里面的物件笑道:“你看這個,是當年你蘇晚太奶奶最愛吃的薄荷糖,紙都泛黃了,我卻總覺得還能聞到點清涼味?!?/p>
念楊湊過來看,糖紙邊角已經(jīng)磨損,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,卻能想象出當年那個年輕女子含著糖、望著界門發(fā)呆的模樣?!敖虝壬f,物件是時光的琥珀,能把過去的溫度留住?!彼p輕觸碰那片金花草干葉,葉片脆得像要碎裂,“就像這片葉子,現(xiàn)在摸起來還是軟的?!?/p>
午后,雪停了,陽光透過云層照在雪地上,反射出晃眼的光。桂兒讓念楊扶她到胡楊樹下,兩株最老的胡楊樹枝椏上,積著厚厚的雪,卻依舊挺拔,像兩位披著白裘的老者,在低聲交談。
“你聽,胡楊在說話呢。”桂兒側耳傾聽,雪花從枝椏上簌簌落下,聲音輕得像嘆息,“它們在說,今年的雪比往年暖,因為光巢的亮,把寒氣都擋在外面了?!?/p>
念楊也學著她的樣子側耳聽,果然聽見雪落的聲音里,夾雜著細微的“嗡嗡”聲——是霧螢在光巢里振翅,像在應和胡楊的低語。她忽然想起奶奶常說的“萬物有靈”,此刻看著會說話的胡楊,會發(fā)光的霧螢,忽然覺得,界門的一草一木,都藏著前輩們的影子。
銀團的族群叼來些干燥的胡楊枝,堆在桂兒腳邊,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,喉嚨里發(fā)出溫和的啾鳴。念楊笑著翻譯:“它們說,燒這些樹枝取暖,能聞到蘇晚太奶奶那時的味道?!?/p>
桂兒摸了摸銀團首領的頭,這只銀尾鼠的尾巴尖已泛起灰白,卻依舊透著當年銀團的機靈?!笆窍爰伊藛幔俊彼p聲說,“我們都在這里,家就在這里?!?/p>
傍晚,守界館的燈亮了起來,往來的人們呵著白氣,在石碑前駐足。小石帶著學徒們正在清掃鎮(zhèn)界石的積雪,霧螢的光透過雪層,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像件流動的銀衣。
“桂兒前輩,李藥婆的后人送來新制的潤肺膏,”一個學徒捧著個陶罐跑過來,“說這方子是云姑太奶奶傳下來的,加了霧中的靈草,治咳嗽最管用?!?/p>
桂兒接過陶罐,罐身還帶著余溫,打開蓋子,一股熟悉的藥香彌漫開來,與記憶里云姑熬藥的味道重疊在一起。她忽然明白,所謂傳承,就是這些藏在煙火里的細節(jié)——一味藥,一把柴,一句叮囑,在時光里流轉,把過去與現(xiàn)在緊緊連在一起。
夜里,念楊給桂兒讀新修訂的《界門志》,讀到“蘇晚以守界令鎮(zhèn)玄甲獸,云姑以草藥救異獸,青年以木刀護界門”時,桂兒忽然笑了:“哪有那么神,不過是當時想著,不能讓身后的人受委屈罷了?!?/p>
念楊放下書卷,望著窗外的雪光:“奶奶,等我老了,會不會也像您一樣,聽見胡楊說話,看見前輩們的影子?”
“會的,”桂兒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溫度帶著歲月的沉淀,“等你守著這里久了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那些離開的人,從來沒走遠。他們就在胡楊的年輪里,在光巢的熒光里,在你握過的每樣老物件里,輕輕陪著你?!?/p>
雪又開始下了,落在竹屋的茅草頂上,發(fā)出細碎的聲響。桂兒閉上眼睛,仿佛看見蘇晚、云姑、青年從雪幕中走來,笑著對她說:“外面冷,進屋烤烤火吧。”
她的嘴角帶著安詳?shù)男σ?,手爐里的炭火漸漸微弱,卻依舊保持著一絲余溫,像她守護了一輩子的界門那樣,永遠留著一份不肯冷卻的溫暖。
第二天清晨,念楊發(fā)現(xiàn)奶奶靠在榻上睡著了,手里還握著那片金花草干葉,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。木匣里的老物件整齊地擺著,仿佛在等待下一個時光的琥珀,將它們的故事繼續(xù)封存。
胡楊的低語依舊在雪中回蕩,霧螢的光巢依舊亮著,守界館的石碑前依舊有人駐足。念楊將奶奶葬在三株老胡楊中間,沒有立碑,只在墳頭種了株同心蕊,相信明年春天,這里一定會開出最亮的花。
她打開那個陳舊的木匣,將自己編的第一只同心結放了進去。匣子里的老物件與新物件依偎在一起,像一場跨越時光的團圓。
念楊知道,奶奶化作了界門的一部分,像那些前輩們一樣,在胡楊的低語里,在時光的琥珀里,繼續(xù)守護著這個家。而她的故事,才剛剛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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