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《詩經(jīng)》有云:‘知我者謂我心憂,不知我者謂我何求?!T位既非知我者,老朽亦無復(fù)多言。”
“至于‘頤養(yǎng)天年’……”他頓了頓,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悲涼的弧度,“江山寥落,風(fēng)雨如晦,何處可安放一張安靜的書桌?罷!罷!罷!”
說完,他不再看那三人一眼,挺直身軀,轉(zhuǎn)身便向門外走去,步伐穩(wěn)定,沒有絲毫留戀或遲疑。
那背影,充滿了傳統(tǒng)士大夫“不遇于時”的孤憤與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”的清高,將巨大的屈辱感死死地壓在了這看似平靜的步履之下。
會議室的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,留下三位政協(xié)干部面相覷,臉上紅一陣白一陣。
他們準(zhǔn)備了滿腹的“規(guī)勸”和“引導(dǎo)”,卻在這位老知識分子的倔強(qiáng)面前,顯得如此無力。
“真是老古板,不知所謂,有他吃虧的時候……”統(tǒng)戰(zhàn)部長憤懣開口。
他們完成了上級交代的任務(wù),卻感覺自己也在這場不對等的交鋒中,沾染了一身的狼狽。
消息不脛而走。蘇州的知識界小圈子里頓時風(fēng)聲鶴唳。
“聽說了嗎?老田被免職了!”
“怎么回事?不是身體原因嗎?”
“哼,身體原因?那是官面文章!據(jù)說是他的那些言論,傳到上面去了,惹惱了大人物!”
“哪個大人物?”
………
這些議論,陳朝陽自然不會聽到。
在他掌控的宏觀棋盤上,田墨軒只是一顆需要被輕輕挪開、以免礙事的棋子,他給出了一個自認(rèn)為留有足夠余地和“溫情”的方案。
但他低估了基層執(zhí)行層面在特定政治氣候下的敏感與放大效應(yīng)。
田墨軒被免職后數(shù)日
福建李云龍家中
這是一個難得的休息日。
陽光透過窗戶灑進(jìn)來,屋里暖洋洋的。
李云龍脫了軍裝外套,只穿著白襯衫,袖子挽到胳膊肘,正毫無形象地趴在家里的地板上。
他面前是咿呀學(xué)語的兒子李特。
小家伙穿著開襠褲,坐在席子上,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“大山”一樣的父親。
“特特,來,看爸爸這兒!”李云龍手里拿著一個木頭雕的小坦克。那是孔捷上次來看他時,順手在街上買了送給孩子的。
他笨拙地推著坦克,嘴里發(fā)出“轟隆隆……咚咚咚!”的擬聲詞,試圖吸引兒子的注意。
“爸……爸……”李特被逗得咯咯直笑,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去抓坦克。
“哎,對嘍,坦克,這是坦克!咱們的‘鐵?!?!以后比你老子還厲害,開真的!”李云龍得意洋洋,把坦克塞到兒子手里,然后用長滿胡茬的下巴去蹭兒子嫩滑的小臉蛋,扎得李特一邊躲閃一邊笑得更歡。
“輕點(diǎn)兒,你那胡子跟刷子似的,別扎著孩子!”田雨系著圍裙從廚房出來,看到這一幕,臉上帶著笑意,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驅(qū)不散的陰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