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小2：萬物生于有，有生于無（第1頁）

（承接上一節(jié)：微晶子以“道在屎溺”點醒陳墨，使其領(lǐng)悟“道”并非抽象概念，而是貫穿萬物運化的自然規(guī)律，陳墨開始擺脫對“陰陽五行”名相的執(zhí)著。）

自那次墻角下關(guān)于“道在屎溺”的震撼啟蒙后，陳墨看待周遭世界的眼光，發(fā)生了根本性的轉(zhuǎn)變。他不再試圖用任何固定的框架或名詞去套用、解釋微晶子的言行，也不再執(zhí)著于從掃地中強行參悟什么大道理。他開始學(xué)習(xí)用一種更純粹、更直接的“感受”去接近那個被稱為“道”的存在。

他觀察掃帚劃過地面時揚起的細(xì)微塵埃在光線中舞動的軌跡；他感受秋風(fēng)掠過皮膚時那帶著涼意與干燥的觸感；他聆聽雨水敲打不同物體時發(fā)出的或清脆或沉悶的聲響。他甚至?xí)紫律?，仔?xì)觀察一片落葉的脈絡(luò)，一株野草在磚縫中掙扎求生的姿態(tài)，或者墻角濕泥里那些微小生物的活動。這一切，在他眼中，不再是孤立、無序的現(xiàn)象，而是某種宏大、和諧、生生不息的“秩序”的細(xì)微體現(xiàn)。

他感覺自己仿佛一個剛剛睜開雙眼的嬰兒，重新認(rèn)識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。心中充滿了各種模糊的感受和疑問，卻不知該如何梳理，如何提升。

微晶子將陳墨這種沉默而專注的觀察盡收眼底。他知道，這顆種子已經(jīng)破土，需要更深入的陽光和雨露。

這天，他們被安排打掃監(jiān)獄那間幾乎無人使用的、空曠而回聲清晰的倉庫。高高的穹頂下，堆積著一些蒙塵的舊物資，光線從高處幾扇積滿灰塵的氣窗斜射下來，在布滿浮塵的空氣中形成一道道清晰的光柱，如同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階梯。環(huán)境顯得格外寂靜、幽深，帶有一種超越時空的質(zhì)感。

兩人默默地清掃著倉庫中央的空地。掃帚劃過粗糙水泥地的聲音，在空曠的空間里被放大，帶著奇特的回響。

忽然，微晶子停下了動作。他抬起頭，望向穹頂那一方被氣窗框住的、灰藍(lán)色的天空，目光悠遠(yuǎn)，仿佛穿透了屋頂，直達(dá)蒼穹深處。他并沒有看陳墨，卻像是自言自語，又像是開啟一場注定到來的對話，用那蒼老而平和的聲音，緩緩吟誦道：

“道生一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萬物?！?/p>

這十二個字，如同十二記沉穩(wěn)的鐘聲，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，也重重地敲擊在陳墨的心上。他立刻停下手中的掃帚，屏息凝神，知道老人即將開啟更深奧的智慧之門。

“此乃《道德經(jīng)》之言，述宇宙生成之序?！蔽⒕ё泳従弻⒛抗馐栈?，落在那一道道穿過塵埃的光柱上，“你或覺其玄遠(yuǎn)，實則，萬物生成，莫不循此理?！?/p>

他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，指向其中一道最明亮的光柱：“你看那光。未透窗時，混沌未明，無形無象，可謂之‘無’，近乎‘道’之狀態(tài)?！?/p>

陳墨順著他的手指望去，看著那束光，努力理解著“無”的狀態(tài)。

“光，穿過窗隙，”微晶子的手指沿著光柱緩緩下移，“于此暗室之中，形成一道清晰、獨立之光束。此便是由‘無’生‘有’，由‘道’生‘一’。此‘一’，乃是天地未分、陰陽未判之混沌元氣，是構(gòu)成萬物的最本源、最初始的‘存在’。”

陳墨看著那道仿佛有了實體、可以觸摸的光束，心中若有所悟。這“一”，就像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那個奇點，蘊含著無窮的可能。

“然，此‘一’并非恒定?！蔽⒕ё拥脑捯衾^續(xù)引導(dǎo)，“光束之中，你可見何物？”

陳墨凝神細(xì)看，只見光柱之中，無數(shù)微塵在其中上下翻飛、沉浮不定，被光線照得無所遁形。

“此塵，”微晶子道，“有明處，有暗處；有上升者，有下沉者；有聚攏者，有散逸者。這明與暗，升與沉，聚與散，便是由‘一’所生之‘二’——陰陽?！?/p>

陰陽！陳墨心中一震！不再是之前那種生搬硬套的名詞，而是在這具體而微的景象中，看到了陰陽那活潑潑的、對立統(tǒng)一的體現(xiàn)！光是陽，暗是陰；上升為陽，下沉為陰；動為陽，靜為陰……它們同時存在于這光束之內(nèi)，相互依存，相互轉(zhuǎn)化，構(gòu)成了眼前這動態(tài)的、充滿生機的景象！

“此陰陽二氣，相互交感，相互激蕩，”微晶子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韻律，與這光影的流動相合，“沖涌調(diào)和，便生出了‘三’。此‘三’，并非具體數(shù)字，乃是指陰陽和合后所產(chǎn)生的那種‘生機’，那種‘沖氣’，那種足以化生萬物的‘和諧狀態(tài)’?！?/p>

他的手指虛點著那些在光影中舞動的塵埃：“于是，便有了這形態(tài)各異、軌跡不同的塵埃（萬物）。它們皆源自那最初的光（道生一），內(nèi)含陰陽動靜之機（一生二），得益于陰陽和合之生機（二生三），最終呈現(xiàn)出這紛繁復(fù)雜、生生不息的世界（三生萬物）?！?/p>

陳墨聽得如癡如醉！他感覺自己腦海中那層最后的窗戶紙，被徹底捅破了！一個宏大而又清晰的宇宙生成圖景，在他心中徐徐展開！從無形無象的“道”（無），到混沌元初的“一”（有），再到分化出陰陽的“二”，進(jìn)而陰陽和合生出“三”（生機），最終化生出森羅萬象的“萬物”！

本小章還未完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(xù)閱讀后面精彩內(nèi)容！

這不僅僅是哲學(xué)，這簡直就是對生命、對宇宙最精煉、最深刻的描述！

微晶子看著陳墨那豁然開朗、激動不已的神情，知道他已經(jīng)觸摸到了門徑。但他并未停止，而是將話題引向了更貼近他們自身的層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