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日放風時得授“精氣神”三寶奧義后,陳墨感覺自己仿佛被打開了一扇全新的認知之窗。監(jiān)獄醫(yī)院那狹小的值班室、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走廊、以及囚犯們或麻木或痛苦的面容,在他眼中都呈現(xiàn)出不同以往的深意。他開始嘗試用這套全新的視角,去重新審視他所熟悉的醫(yī)學世界,尤其是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中醫(yī)理論。
這天夜里,監(jiān)獄醫(yī)院病區(qū)熄燈后,萬籟俱寂。唯有走廊盡頭那盞徹夜不熄的昏黃壁燈,透過值班室門上的小窗,投下一片微弱的光斑。陳墨靠在簡陋的鐵架床邊,就著這微弱的光線,在一本邊緣卷曲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。這不是監(jiān)獄發(fā)放的記事本,而是他設法搞來的、用于記錄個人思緒的私密筆記。紙上,左邊羅列著中醫(yī)的“氣血津液”理論要點,右邊則對應著微晶子所授的“精氣神”三寶學說。
他的眉頭時而緊鎖,時而舒展,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,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而激烈的思想碰撞。
“精……與‘氣血津液’中的‘精’和‘血’、‘津液’有何關聯(lián)?”他寫下這個問題。
在中醫(yī)理論中,“精”是構成人體和維持生命活動的基本物質(zhì),藏于腎,分為先天之精和后天之精。這與道家所言幾乎完全一致!而“血”,是運行于脈中、富含營養(yǎng)的紅色液體,由水谷精微所化生,對全身臟腑組織起著濡養(yǎng)作用?!敖蛞骸保瑒t是人體一切正常水液的總稱,遍布全身,潤澤肌膚、官竅,滑利關節(jié),充養(yǎng)腦髓。
“原來如此!”陳墨眼中閃過明悟的光芒,低聲自語,“道家所言廣義的‘精’,實則涵蓋了中醫(yī)里‘精’、‘血’、‘津液’這些有形的基礎物質(zhì)!它們是生命的物質(zhì)基礎,是‘燃料’和‘建材’。道家更強調(diào)其本源性與能量密度,尤其是先天之精的決定性作用?!?/p>
他想起了前幾日診治的一個年輕囚犯,因長期營養(yǎng)不良和過度勞累(耗損后天之精),導致面色蒼白、頭暈眼花、心悸失眠(血虛不能濡養(yǎng)心神),同時還伴有皮膚干燥、口干舌燥(津液不足)的癥狀。這不正是“精”層面的虧虛,直接導致了“血”與“津液”的生化無源嗎?如果只著眼于補血生津,而不注重固本培元、補益精氣,效果必然事倍功半。
接著,他的筆尖移到“氣”字上。
“氣……這與中醫(yī)的‘氣’概念幾乎是完全重疊的!”
中醫(yī)認為,氣是構成人體和維持生命活動的最基本物質(zhì),具有很強的活力。它推動血液運行(氣為血之帥),溫煦人體(氣主煦之),防御外邪(衛(wèi)氣),固攝津液,以及氣化作用(促進精、血、津液的新陳代謝和相互轉化)。
“妙?。 标惸滩蛔≥p輕拍了一下床沿,壓抑著興奮,“道家對‘氣’的闡述,尤其是‘元氣’作為生命原動力的觀點,為中醫(yī)的‘氣’理論提供了更根本的哲學支撐和能量層級的劃分!中醫(yī)更側重于‘氣’的功能描述,而道家則直指其作為宇宙本源能量在人體內(nèi)的體現(xiàn)?!?/p>
他回憶起一個慢性支氣管炎的老囚犯,常年咳嗽、氣短、語音低微(肺氣虛),同時伴有食欲不振、腹脹便溏(脾氣虛)。西醫(yī)治療效果反復。陳墨在常規(guī)補益肺脾之氣的基礎上,特意叮囑他練習微晶子所教的柔和調(diào)息法(培育元氣),并注意保暖,避免耗氣。一段時間后,患者癥狀明顯改善,精神狀態(tài)也好轉不少。這讓他意識到,補充后天之氣(宗氣、營衛(wèi)之氣)固然重要,但培育和調(diào)動先天“元氣”才是恢復生命活力的根本。
最后,也是讓他思考最久、感悟最深的,是關于“神”的對應。
“‘神’……這該如何與中醫(yī)理論對應呢?”他陷入沉思。
中醫(yī)理論中,確實有“神”的概念,通常指人體生命活動的主宰和外在表現(xiàn),如“心藏神”、“得神者昌,失神者亡”。也涉及“魂”、“魄”、“意”、“志”、“思”、“智”等精神意識活動。但相比“氣血津液”,“神”的論述似乎相對籠統(tǒng),更側重于其與臟腑(尤其是心)的關系和病理表現(xiàn)。
而道家將“神”明確劃分為“元神”(先天,清凈無為,生命本體意識)和“識神”(后天,思維情緒,社會心理活動),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飛躍和深化!
“我明白了!”陳墨猛地抬起頭,眼中閃爍著豁然開朗的興奮光彩,“中醫(yī)所言的‘神’,更多指的是‘識神’層面,以及‘元神’在生命活動中的外在顯現(xiàn)(即‘神采’、‘精神’)。而道家則直接揭示了主宰‘識神’的、更深層的‘元神’存在!這就好比,中醫(yī)描述了水面波浪的種種形態(tài)(識神活動),而道家則指出了產(chǎn)生波浪的那個深不見底、蘊含無限能量的海洋本身(元神)!”
這個發(fā)現(xiàn)讓他激動不已。這完美地解釋了為何許多情志疾病、心身疾病,單純調(diào)理氣血臟腑效果有限,必須配合精神調(diào)攝、心理疏導(安撫識神),甚至需要通過靜坐、冥想等方式來觸及更深層的生命本源(涵養(yǎng)元神)。那個因女兒探視而病情好轉的張振國,不正是“神”(期盼、喜悅)安定后,反過來促進了“氣”(肝氣條達)的順暢和“精”(脾胃功能恢復)的化生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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